第四章 遠征(第3/5頁)

當戰鬥到最激烈的一刻,當戰士們看著自己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倒下。都打麻了,打木了,打瘋了,忘記了對死亡恐懼的時候,這些一次次重復,樸實卻帶著大道理地口號,就會成為他們拼命,甚至是和敵人同歸於盡的理由!

“五九八團特務排……”

戴安瀾在心裏發出了一聲輕輕的贊嘆。“鄭庭笈和黃景升幹的不錯嘛,我從他們特務排抽調走了排長和一批精銳骨幹,可是這麽快,他們就找到了合適的接替人選。”

如果是在平時,戴安瀾一定會親自走過去,仔細看看五九八團特務排新接任的排長,可是今天,他在做戰前動員。面對全師官兵,身為全師最高指揮官,站在這高高的點將台上,他不能這麽做。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戴安瀾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想起了他現在還放在口袋裏的一封信。

那是在一年前,神交己久地謝晉元團長,在孤軍營裏寫給他的最後一封信。可能在那個時候。謝晉元已經發現自己的處境不妙,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在字裏行間,戴安瀾還是讀到了一種英雄沒路般的悲哀。

“弟被困於此,時己四載,雖每日自強不息,然人力時有窮。弟時常夢回連營,馳騁於疆場之上。每當夢醒時分,亦嘆奈何。唯一自傲者,便是得一佳徒雷震,此子心質濾純謙虛好學,舉手投足之間隱具山野猛獸之氣,對日寇又有家破人亡之恨,悉心教導之余,弟常以驚人之成長而竊喜。暗嘆假以時日。必能成為黨國之棟梁,若真如此。弟縱死無怨矣!”

到現在戴安瀾都能清楚的默背出信裏的這段話,因為直到謝晉元在孤軍營遇刺身亡的消息傳來,他才知道,原來這一封信,已經是謝晉元寫給他的遺書。他在信裏專程提到雷震,更是隱隱有著為自己這個徒弟尋找出路。

從得到謝晉元遇刺身亡消息地那一刻開始,戴安瀾就在等待一個名字叫雷震的年輕人,帶著謝晉元身為一個軍人未了的心願,出現在他的面前。這一方面是出於對謝晉元的尊敬和同情,另一方面,戴安瀾真地想看一看,能夠讓謝晉元這樣一位師父都暗自竊喜,甚至是在信裏大加贊賞的徒弟,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

伸手輕輕按了一下放著那封信的口袋,戴安瀾在心裏發出了一聲輕嘆,“雷震,我已經等了你八個月時間了,可你到現在也沒有來。看來這場遠征緬甸地戰爭,你是趕不上了!”

是的,在戴安瀾的心裏,雷震是真的趕不上這場注定要載入中國史冊的戰爭了。

第二天,天還是蒙蒙亮,二百師全師官兵,已經靜靜的集中在操場上整裝待發。這些軍人都穿著黃色軍裝,腳穿草鞋,為了適應緬甸的氣候,每個人還背著竹片編成的鬥笠,戴著當時極為少見地樹膠眼鏡,肩挎自式武器,在鬥志昂揚之下,看起來當真是有著一種英姿颯爽威風凜凜的感覺。

在軍營外,福特、奔馳軍用卡車,更是排成了一字長龍,每輛汽車的車頭上,都插著國民政府的青天白日國旗,車身上貼滿了諸如“中國軍隊為保衛緬甸人民而來”、“加強中英軍事合作”、“緬甸是中國最好的鄰居”之類的標語。

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操場上的所有部下,隨著戴安瀾一聲令下,汽車發動機低沉地轟鳴,隨之撕破了這片天空上黎明前地黑暗,拉開了二百師遠征緬甸的第一步,浩浩蕩蕩地向西進發。

當汽車駛出軍營的時候,二百師的官兵都驚呆了。

他們之所以選擇在淩晨離開軍營,離開昆明這個美麗的城市,就是希望不影響到城裏居民的正常生活,可是在他們離開這個城市必經的街道上,已經靜靜的站滿了路人,就連街邊的商鋪,也全部掀開了門板,進入營業狀態。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左手拿著小國旗,右手拎著水果、餅幹的同胞,在一片黑沉沉的夜色中,根本看不出來到底有人多少人,在這裏通霄未眠。他們自發自覺的站在路兩邊,為遠征軍車隊留下了足夠的行駛空間。而那些淩晨就開始營業。甚至是整夜沒有關門的店鋪,老板更事先在店鋪外,擺放好了香煙,雖然沒有刻意去照看,路上的人伸手就可以悄悄拿走,卻沒有人去碰。

看到遠征軍地車隊,這些不知道已經靜靜等候了多久的送行者,猛然暴發出一陣歡呼。就是在萬人空巷的狂熱歡呼聲中。車隊緩緩的駛上了主街道,天空中突然下起了一片由水果、餅幹和香煙組成的雨。

所有人都在把自己手裏早就準備好的慰問品往車上丟,而那些店鋪老板更是跑出來,抱著香煙站在路邊,不管三七十二一,就往站在車上的每一個士兵手裏猛塞。手裏捏著食物,口袋裏裝著食物,就連腳下都差點踩到食物的二百師官兵們。只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種民眾自發自發地最狂熱浪潮給淹沒了。而一些比較靦腆的士兵,更在不停的推拒著,“不行,不行,我們不能拿你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