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靜歲月(第2/4頁)

直到有一天早晨,雷震照例背著他的負重背包,頂著滿天星鬥,走出了自己房間的時候,羅三炮、兔子、孫尚香……除了已經年過四十,再也沒有旺盛的精力陪他們年輕人瘋地九叔,所有人都靜靜的站在雷震的房門前,他們每一個人腳下都換成了最適合長途奔跑的膠底鞋,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都背著和雷震一樣,裏面裝滿了負重沙袋的背囊。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些兄弟,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們身後那些沉重的背包上,雷震地眼睛突然亮了,“都瘋了?”

所有人都在用力點頭,如果沒有發瘋。他們又怎麽可能像雷震一樣,拼命虐待自己?如果沒有發瘋,象孫尚香這樣雖然強悍卻依然保留了愛美天性地女孩子,又怎麽可能連夜為自己準備了一個和雷震一樣地泥坑?

當雷震再一次奔跑在仍然隱藏在一片黑暗一片朦朧地山路上時,聆聽著自己身後那一連串有力的腳步聲,聆聽著那些曾經在戰場和自己生死與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擁有了比血緣更親密聯系的兄弟們那均勻的呼吸聲。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與安全感突然把雷震包圍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帶著襲襲涼意的秋風,望著頭頂那片即將迎來黎明,卻愈發顯得黑暗地天空,一種無法自抑的沖動從心底狠狠揚起,象狼一樣在大山中孤獨的生存,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去面對危險,面對挑戰的雷震,直到這個時候。才終於敢確信,他找到了志同道合,至死不離不棄的夥伴。雷震仰起了頭,猛然發出一聲快樂到極點的狂嗥:“那我們就一起發瘋吧!瘋到底,瘋到死。瘋到他奶奶的天荒地老日月無光,瘋到至死不離不棄好了!”

緊緊跟在雷震身後的所有人,一起放聲叫道:“好!”

九叔就站在村口,微笑地看這些跑得滿頭大汗的孩子們。微笑的看著他們每一個人,那一雙雙突然間發了光、發了亮的眼睛,他真的知道這些孩子們為什麽如此開心。

時間,就在這一群年輕人揮汗如雨中,就在他們踏破黎明前黑暗地整齊腳步聲中,一點點的悄悄滑過。只留下了這些年輕的孩子,越來越默契的笑容。

當晚秋地霞光灑滿了天地之間,微風中送來徐徐清爽時。九叔才霍然驚醒,連上雷震養傷的時間,他們已經前前後後在這個名不見經傳,但是只要淩維誠母子遇險,在一個小時內他們就可以趕到的南方水鄉中,享受了五個月在亂世中最難能可貴的平靜歲月。

五個月,真是彈指而過。

謝晉元已經死了五個月時間,國人曾經為這位民族英雄舉行了聲勢浩大的緬懷。但是時間無疑是一劑最好的止痛劑。悄無聲息的治療著每一個人。驀然回首,謝晉元這位蓋世英雄的死。對於整個民族來說,也只不過是一朵小小地水花罷了。

試問到了這個時候,又有多少國人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淩維誠這樣一個女人,帶著謝晉元的血脈,失去英雄家屬光環的包圍,對於日本人而言,淩維誠母子,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而他們保護淩維誠母子的任務,到這個時候,似乎可以靠一段落了。

當雷震帶著一群大汗淋漓,幾乎連身體都拖不動的夥伴,回到他們暫時居住的家時,他們吸著鼻子,目光一起落到了餐桌上。和往常一樣,九叔已經為他們準備了可口的飯菜,但是略略不同地是,九叔今天卻沒有坐在餐桌前,帶著一臉淡淡地笑意等著他們。

在九叔每天習慣坐的位置上,放著一份《中央日報》,在報紙上面,還端端正正地擺著一封上面寫著“雷震親啟”字樣的信。

看著眼前的一切,雷震心裏揚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九叔走了!當他拆開了那封信時,九叔那隱忍中透著強大壓迫力的聲音,仿佛又在雷震的耳邊響起。

“雷震,正所謂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走了。

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我出現在你們這群年輕人的中間,說好聽了是為了協助你,說難聽了,就是要監視你。雖然你是謝晉元的徒弟,但是你畢竟太年輕了,年輕得讓我們不放心,更不敢把幫會內最優秀的下一代,交托到你手中。

這些孩子當然是優秀的,事實上能夠成為公認的刺頭,本身就必須要擁有遠遠超過同輩的天份與優點,才會被大家承認,被周圍所接受。但是,也就是因為這些孩子太過於優秀,太過於性格鮮明,強勢得根本不知道如何和別人配合,更不知道如何去融入一個團隊。他們就像是一群在冬季想靠在一起彼此偎依取暖。卻總是在不經意間,把對方刺痛弄疼了,只能保持距離,在寒中發抖的刺猥。

雷震,如果說你在護送淩維誠母子的路上,展現出來的戰鬥技巧和指揮技術,已經讓我這個半老頭子刮目相看的話,那麽你在這個村子裏。以身作責帶動了每一個人,並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接受你地訓練,就足以贏得我的尊敬。當我看著你,讓這些孩子輪流爬到距離地面足足五六米高的大樹上,縛住自己的雙手向後躺倒,再被早就站在樹下的同伴一起用雙手接住……在那個時候,我的心裏除了震驚還是震驚!也只有我這樣的老頭子,才能明白。他們雙手被縛,整個人向後躺倒,已經失去了任何掙紮或者自我保護的能力,他們剩下地,就是相信自己的同伴!你就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教導了這些孩子,讓他們慢慢變得默契,讓他們看起來越來越象一支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