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論持久戰

雖然百式沖鋒槍說白了就是一個設計不完全,就連槍機保險都沒有,隨時都可能走火打傷自己人,甚至還滑天下之大稽的安裝了刺刀,但是它們畢竟是扳機一扣就可以打出一連串子彈的沖鋒槍。

拿著這樣的武器,面對這樣一場難能可貴的大勝利,不要說那些遊擊隊員一個個興奮的臉龐發紅,就連隊長孫喜來,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他望著雷震張開了嘴巴,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雷震的身影突然在他的眼前一陣模糊,就在他腳一軟,不由自主的撲倒在雷震懷裏。

雷震望著臉色了一片褐紅的孫喜來,就算隔著被雨林淋透的衣服,他仍然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從孫喜來身體裏傳過來的驚人熱力。

看著孫喜來左臂上剛剛做過手術,在絕不適合的情況下,被雨水徹底浸透的傷口,看著孫喜來深深皺起了眉頭,臉上露出痛苦的掙紮神色,雷震低下了頭,在他耳邊輕聲道:“我知道你不想睡著,我知道你在拼命掙紮,想讓自己恢復清醒,我更知道,你在心裏一次次的告訴自己,在這個時候你絕對沒有理由,更沒有時間倒下。但是你聽好了,你病了,病得很嚴重,事實上以你的身體狀況,能支撐到這個時候才倒下,已經足夠讓我感到吃驚和敬佩了。”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那麽請你好好的放松自己。我向你們保證,當你重新睜開雙眼的時候,你身邊的兄弟,一定能一個不少的站在你的面前。這是我雷震對你的……承諾!”

雖然孫喜來只是第二次見到雷震,雖然他們有過一次絕對不算愉快地初識,雖然他討厭雷震身上那種高高在上的強勢姿態,但是在模糊中。聽著雷震在耳邊的低語,孫喜來那緊鎖的眉頭卻慢慢的放松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種久違的平靜。不知道為什麽,孫喜來就是願意相信雷震這個人。

醫生快步走過來,接過了雷震手中的孫喜來,他用手術剪,剪開孫喜來傷口上包紮地繃帶後。看著被雨水浸泡了幾個小時,已經像嬰兒的嘴唇似的裂開,露出粉紅色肌裏的傷口,醫生不由皺起了眉頭。

而幾乎在同時,雷震也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的目光已經落到了師娘淩維誠的身上。淩維誠的小女兒,就像是一只乖巧聽話的小貓般,靜靜地蜷縮在母親的懷抱裏。無論周圍發生了什麽,她都一聲不吭。

雷震走到師娘淩維誠的面前,他伸出手嘗試的探到了小女孩的額頭上。雷震只覺得觸手一片滾燙,她和孫喜來一樣在發燒,而且燒得更高。額頭更燙。

是啊,想想看吧,一個還不到十歲地小女孩,跟著他們不斷逃亡風餐露宿。以她的體力而言,已經到了極限。就算下雨時,淩維誠用雨衣把她裹得嚴嚴實實,但是在輾轉奔逃中,雨水仍然不可避免的通過雨衣縫隙,滲進了小女孩的衣服,把潮濕和冰冷,慢慢地滲進了她的身體裏。

雷震真的想告訴淩維誠。在他的心裏師娘就是他的親娘,雷震更想告訴淩維誠,孩子病了就應該早一點告訴他。可是迎著淩維誠那盛滿了濃濃的悲哀與苦澀的雙眼,雷震突然癡了。

在這個世界上,有哪一個母親不關心自己的孩子?又有哪一個母親,會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因為疾病全身就像是著火一樣發燙,已經燙的意識模糊,已經燙的全身無力?師娘淩維誠一直選擇了沉默。一直用她瘦弱的身體抱著女兒。一直獨自忍受著那種心急如焚的煎熬與痛苦,還不是因為不想給他們制造困擾。不想拖他們的後腿,讓他們可以專心面對身後實力強橫,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讓他們全軍覆沒的敵人嗎?

雷震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還能再說些什麽,還能再做些什麽,這樣一位在戰場上驍勇善戰更兼機巧狡詐地軍人,就這樣呆呆地站在淩維誠的面前,呆呆地望著她和懷裏的小女孩。

這個在訓練場上,面對馬蘭非人的折磨,每一天都會受傷,每一天都會流血流汗,卻無論如何,都沒有掉下過一滴眼淚,只會越戰越強的軍人,在這個獲得巨大勝利,應該放聲歡呼,應該用力歡笑的時候,他的眼睛裏竟然慢慢聚集起了一片晶瑩的水光。

淩維誠真的呆住了,她澀聲道:“雷震,你……”

可是在這個時候,你又要讓淩維誠說上一些什麽,去講上一些什麽?

雷震突然轉過了身,他的手在看似不經意的揮動中,輕輕從自己的臉龐上掠過,摘走了那兩顆即將奪眶而出的淚珠,任由它們和手心裏的汗水融成了一體,再也不分彼此。過了好半晌,雷震才低聲道:“師娘,我沒事,我只是……心裏難受!”

在這個時候,四周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靜靜的望著雷震那猶如大山般寬厚沉穩的身軀,不知道為什麽,身邊明明有這麽多夥伴,有這麽多在戰場上生死與共的戰友,他看起來卻是如此的孤獨。孤獨得當師娘淩維誠踮起腳尖,左手抱緊孩子,右手帶著幾絲遲疑,卻最終仍然輕輕落到他的頭上時,他的全身都不由自主的狠狠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