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紫雷(下)

“砰!”

赫鼎誠只覺得自己被一只巨大的鐵錘迎面擊中,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就被一只鐵拳打得倒飛出四五米遠,重重摔倒在地上。

這個象獵豹一樣飛撲過來,在幾名叛徒手裏搶回淩維誠一條命的人,當然就是雷震!

雷震用右手緊緊護著淩維誠,他低下頭靜靜的望著躺在地上的謝晉元,在雷震的雙眼中突然揚起了一絲濃重的悲哀。象雷震和謝晉元這種經歷過最殘酷戰爭,見慣了生生死死的軍人都清楚的明白,以謝晉元的傷勢,他已經回天乏術。

“雷震你讓開,你聽到了沒有,我要你讓開,中民在流血,他在不停的流血,他需要救治,他需要包紮……”

淩維誠在這個時候真的要瘋了,她對著雷震用和的打,拼命的踢,她用頭袋,用自己的牙齒咬,但是雷震橫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死死擋在了她的面前,讓她無論如何攻擊,如何拼命,都無法跨越他畫出的禁地。淩維誠真的不明白,為什麽雷震竟然會攔在她和謝晉元之間,甚至不讓她去幫助謝晉元,至少她還可以用自己的兩只手,死死按住丈夫身上的傷口,讓他的血流得慢一點,讓他有機會撐到被送進醫院啊!

謝晉元現在當然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的目光慢慢從赫鼎誠等四個士兵的身上掠過,最後定格在雷震的身上。在謝晉元的眼睛裏,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懼,也沒有被自己部下出賣的悲傷,他只是用一種深沉地平靜,淡淡的凝望著雷震和被他死死護在身後的妻子淩維誠。

謝晉元側起頭。望著雷震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他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卻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一顆大大的,熾熱的,紅色的血珠,從謝晉元的眼角緩緩淌落,在他地臉上劃出一道蜿蜒延伸的曲線後,終於狠狠墜落到他身下那片已經被鮮血塗滿的大地上。再一次濺起了一朵小小的血色浪花。

這是一滴從頭部傷口流出來的鮮血,還是一顆謝晉元流出來的英雄淚,或者兩者兼而有之,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謝晉元之外,不會再有人知道。

“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匆匆,太匆匆啊……”

帶著這樣的遺憾。帶著滿腔的錚錚傲骨,帶著屬於中國軍人地英魂,謝晉元終於緩緩的,緩緩的,永遠的。在這片凝聚了他太多愛與恨,太多希望與失望的軍營裏,閉上了他地雙眼。

謝晉元再也不用看白俄士兵勢利的白眼,再也不用聽工部局的指手劃腳。再也不用為日本情報機關的咄咄逼人,再也不用為汪偽政府那些漢奸賣國賊而憤怒,再也不用為這個山河破碎地國家而擔憂。

他……終於解脫了!

“不!!!”

淩厲的悲號響徹雲霄,在這個時候淩維誠只覺得呼吸急促,她甚至已經沒有力量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她真的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謝晉元這個丈夫,她應該怎麽辦!

“他不是英雄嗎?你們所有人不都說他是一位蓋世英雄嗎?在小說裏。在演義裏,蓋世英雄都是無敵的,都是不死的,他既然是英雄,又怎麽能這麽輕易的死掉,他有老婆有兒子有女兒有老爹老娘要養,他又怎麽敢死掉?!”

再沒有力氣對雷震發起攻擊,淩維誠趴在雷震的背上。如果不這樣地話。她早已經摔倒在地上,她無力的拍打著雷震。從她的雙眼中那奪眶而出的熾熱眼淚,一波波的傾灑在雷震的身上,燙得雷震全身不停的顫抖。

在操場場上傳來一陣撕打的聲音,二三十個孤軍營地士兵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把赫鼎誠和另外三個受到雷震重擊,幾乎失去反抗能力的暴徒按倒在地上。望著那一張張熟悉地臉,淩維誠抽著氣,嘶聲叫道:“是他們,就是他們,是他們殺了中民,他們是劊子手,他們是兇手!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雷震的身上,到了這個時候,群龍無首之下,雷震在所有人心目中,已經擁有了舉足重輕的影響力。淩維誠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她對著雷震的耳朵叫道:“雷震你還愣著幹什麽?是他們殺了你的師父,你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殺掉了你的師父,如果你還把謝晉元當成你的師父,如果你還尊敬他,願意記掛他對你的好,那你就殺了這些劊子手,用他們的血來祭奠中民的英靈!”

雷震當然想殺掉這四個叛徒,但是他在拾起一把匕首後,卻在地上劃出了一條深深的橫線。

“無論是誰,沒有得到我的批準,絕對不許跨過這條橫線,否則,格殺勿論!”

沒有人敢忽視雷震的警告,更沒有人敢忽視雷震手中那把還沾著謝晉元鮮血的匕首。雷震伸手死死抱住淩維誠,無論她怎麽叫,怎麽掙紮都絕不輕開,他的目光從在場所有人的臉上掃過,迎著他的目光,幾乎所有人的心臟都狠狠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