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戰之挽歌(下)(第2/3頁)

馬蘭的牙齒咬著雷震的胸膛,她的兩排牙齒在不停的磨動,而幾乎在同時,從她眼睛裏不停流淌出來的淚水,迅速浸透了雷震身上的病號服。那種熾熱與滾燙,就像是一把烙鐵,在瞬間就刺進了雷震的心臟。

望著這個突然間再也沒有了生機,再也沒有了堅強與勇敢的女人,望著連同她一起投進自己懷抱的收音機,回想著她剛才曾經說的話,雷震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慢慢的把它吐了出來。

到了這個時候,不用問雷震也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謝晉元和馬蘭預計可以死死頂住三個月的南京戰場,那個讓謝晉元和馬蘭都看到了希望,甚至是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的南京保衛戰,就是在短短的一天時間裏,已經出現了巨變,或者可以直接說是慘變!

在這個時候。同樣被驚呆了,嚇傻了的中國人,又何止馬蘭一個?

就是在十二月十一日,蔣介石突然通過顧祝同,下令全軍從南京撤退,負責南京保衛戰的唐智生沒有立刻執行命令。在十二日蔣介石親自下達撤退命令,唐智生作為總指揮害怕擔負不戰而逃的責任,集中了各部隊地軍長和師長。讓他們在下令部隊撤退的命令上簽字蓋章,把所有人都綁在了一起。

以仕途之道來說,唐智生做的沒有錯,有了這樣一份聯合簽名,他就等於多了一條保命符,將來就算蔣介石想找戰敗的替罪羊,也不會再輪到他的頭上。但就是因為這樣一個命令和舉動,各部隊的軍長和師長都清楚的知道。大勢已去,死守南京戰場這樣一個誓言,早已經成了一碰就碎的肥皂泡。

這些部隊地指揮官,這些高級軍官,有相當一部分人。在唐智生開完作戰會議後,連部隊都沒有回,就直接逃過了長江,根本沒有通知自己的部下!就連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的最高指揮官桂永清亦在其列。比那些臨陣脫逃的將領們稍稍好一點的是,桂永清大隊長還是派人通知了自己的手下一聲!

就是因為這樣,在中央軍校教導總隊高級軍官們相繼逃亡的時候,教導總隊的各團團長,還在指揮戰鬥,在十二日晚八點三十分,桂永清和相當一部分國軍高級官員,已經乘座小火輪逃過長江地時候。四個團長和特務營的營長邱起樓,還在紫金山開會,共商抗戰計劃。

直到晚上十一點鐘,四個團長和特務營邱起樓營長才得到了全軍撤退的命令。在這個時候,大勢已去!

十五萬裝備精良,又占據了地利,還擁有充足補給又不是孤立無援的中國軍隊,就像是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有足足幾萬部隊。都亂哄哄的跑向了下關。因為在那裏軍長和師長們,早就準備好了戰敗後渡江用地小火輪。而這些軍長和師長大爺們的手下,聽說長官往那裏撤退,就自然而然跟了過去。

最可怕的是,在戰前唐智生這個總指揮官,竟然沒有像謝晉元和馬蘭推測的那樣疏散民眾!南京地市民看到部隊都往下關移動,天知道有多少南京市民,也跟著這些部隊向下關的方向跑。

可是防守長江門戶的三十六師,接到的命令卻是只有長官部和三十六師,能夠從下關撤退。在一片混亂,一片歇斯底裏的自相殘殺當中,就是在長江邊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操起了武器,瘋狂的對著自己人掃射。

就是在這場剛剛開始不久,主帥就跳出了戰場離開了棋盤的戰爭當中,核心人物已經做出了逃跑的表率!不知道有多少為了抵抗外辱,而走上戰場拿起鋼槍地熱血男兒,在這樣的大混亂中,倒在了自己人的槍口前。而那數以十萬計的難民,望著長江天險,更是發出了絕望的哭叫。

在十三日淩晨,日本軍隊成功的追到了長江邊。

就是在這樣退則無可立銼之地的絕境當中,中央教導總隊的四位團長,各自為戰,在長江邊上頂著敵人轟炸機地反復轟炸,和數倍於己地日軍展開了最激烈,也最悲壯的血戰。

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直屬特務營營長邱起樓,最後全身是傷,但是卻依然手持軍刀,昂然屹立在長江邊上,在他地腳下,倒下了十二具被他以“武士道”精神相激,放下了步槍,和他對拼刺刀的“武士”!

在邱起樓的臉上,他們看不到任何面對死亡的恐懼,有的只是一絲淡淡的無奈與濃濃的留戀。

“匆匆,太匆匆啊!”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就是帶著一絲輕嘆,邱起樓慢慢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留下了他在這個瘋狂的世界,這片血與火交融的戰場上,最後一個思念:“別了,馬蘭。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我喜歡……你。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你不會因為我的死,而有特別的……悲傷!”

就是抱著對馬蘭的思念,遙遙回憶著那張清秀中透著幾分英氣的臉,想著她的堅強與堅韌,想著她無意中流露出來的美麗,邱起樓終於被死神輕輕的抱進了懷裏,被他緩緩的帶著飛了起來,飛向了那遙遠的,美麗的,再也沒有戰爭,再也沒有了硝煙與鮮血,只有鮮花與真善美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