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3頁)

第二個問題,有人認為馮楠具備了未蔔先知的能力。其實這未免誇大。我想,這是馮楠對於自己未來命運的一個預測。字裏行間,我可以看出的,是兩個字——“黨人”。自古,“黨人”有好下場的極少,而自己的理想與現實的沖突,歷史上正是若幹“黨人”終生困擾的問題。比如蘇軾,他是“舊黨”,但始終無法從良心上去否定“新黨”的一切。而趙剛正是一個“黨人”。一個新的政權建立了,建立它的人從歷史上看,無一沒有面臨抉擇的關頭,即使一次選擇可能僥幸過關,也肯定有第二次等待。趙剛他們不可能例外。於是,馮楠問他:“你將選擇什麽呢?”

趙剛的回答分成了兩個部分,對付出代價的了然,和作為一個共產黨員的信心,如果沒有前半部分,那就不是趙剛了,如果沒有後半部分,趙剛就沒有選擇過自己信奉的那個主義。此言一出,馮楠心中,對自己的命運當已經了然——她此生會是一個十二月黨人的妻子。

電視劇中的這段對話,總要結合書中趙剛馮楠的最後時刻,才能看出那悲劇的宿命。

小說中是這樣寫的:

馮楠露出淒楚的笑容道:“性格即命運。我沒有能力改變你,惟一能做到的是,始終伴陪你直至死亡。”趙剛痛苦地流下眼淚:“你這樣做毫無意義,這是有意讓我的良心負債,為什麽不給我一些自由的空間?給我一些選擇的權力?”“趙剛,你知道俄國的十二月黨人嗎?”“當然知道,那也是一群充滿理想主義的革命者。”“我在想俄國的十二月黨人,在想他們的妻子,那可真是一群高貴的女性。十二月黨人起義失敗後,被沙皇流放到西伯利亞,他們的妻子面臨著兩種選擇,要麽和丈夫斷絕關系,繼續留在彼得當貴族要麽被剝奪貴族身份,伴陪他們的丈夫去西伯利亞服苦役。這些高貴的、柔弱的女性表現出極大的勇氣,毅然選擇了後者。陀思妥也夫斯基都感動得流淚了,他說她們拋棄了一切貴族身份、財富、社交和家人,為了崇高的道德義舉,為了爭取自由而犧牲了一切。無辜的她們在漫長的二十五年裏,經受了她們‘罪犯丈夫’所經受的一切……你看,一百多年過去了,在人們心中,那些英勇的十二月黨人反而不如他們妻子的歷史形象完美。十二月黨人的妻子,成了一個群體,成了一種英雄主義的象征,歷史也牢牢地記住了這些偉大的女性。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假如沒有了你,我活著便沒有任何意義,思想的孤獨和對你的懷念同樣也會殺死我,還記得嗎?當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才真正知道,什麽叫一見鐘情。那時我就想,感謝上蒼,這個男人是上蒼恩賜於我的”……他拍拍馮楠的後背,輕輕說道:“喂:十二月黨人該上路了,黎明可是上路的好時候。”馮楠此時已淚飛如雨,她猛地抱住趙剛痛哭道:“趙剛啊,我害怕,這是我的一塊心病,我只怕當咱們的肉體消失後,靈魂也會飄散,沒有了你,我太孤獨了。”趙剛微笑道:“你放心,我會緊緊地抓住你,想跑都跑不掉。”馮楠擦去眼淚,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真的?你可要說話算數,讓我放心。”她輕輕扶起趙剛說:“走好,我親愛的十二月黨人,咱們就要去風雪茫茫的西伯利亞了……

馮楠,最終是水的女兒,賦予水剛烈的氣質,是水的女兒的傑作。然而,水就是水,至剛之水,亦無奈溫柔。

田雨又和馮楠不同,電視劇我以為沒有充分表現出田雨的氣質。

表面上看,無論相貌還是脾氣,田雨更應該像水。然而,田雨的內心世界,卻顯示出火的絢爛。小說對她性格的刻畫我以為更接近於其父親田墨軒。田雨不是很理性的人,她外在的溫柔和內心的堅強渾然一體。那種固執,不識時務和無所畏懼,都是田墨軒的遺傳。她最後的入獄和把手腕割成“孩子的嘴”一樣的結局,應該說和李雲龍的關系並不大,而是她性格的體現。外柔內剛,田雨所展現的,是典型中國女性的性格特點,只不過她的表現更為強烈而已。

有一種看法認為田雨和李雲龍的結合有牽強和強迫的性質。然而,田雨對愛情的看法,可以證明她對李雲龍的感情,更多地是符合自已的愛情觀的。田雨在和她母親沈丹虹的對話中,曾經這樣寫過自己的看法:“不錯,不趨炎附勢。正直、清高,有學者的儒雅、敏銳的判斷力,這些當然很好。可……怎麽說呢?這些優點太中性了,男人身上可以有,女人身上也可以有。我喜歡的是,只能是男人身上存在的優點而女人身上不可能存在的,那就是有尊嚴、有血性、有英雄氣概,勇敢頑強的性格,這才算是男人,和這樣的男人相處才有安全感,才能顯出自己作為女人的陰柔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