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緊挨虎頭灣廣場的一座無人居住的海草房,一名傷員拄著拐跨進了院門,正在院子裏看守奸細的民兵問道:“這位同志,你有什麽事?”

那傷員大半邊臉都包著繃帶,說:“沒啥事,在醫院待著悶得慌,出來轉悠轉悠。”

另一個民兵笑了:“轉悠?這兒押著小鬼子的奸細呢,你到海神廟那邊去,那邊風景好!”

那傷員瞥了一眼院子裏的破水缸,說:“缸裏有水嗎?給口水喝唄。”

“水還真有呢!”那民兵邊說邊放下槍,拿起水瓢就給那傷員舀水。他剛彎下腰來,就聽身後一聲悶響,他猛地回頭,只見另一名民兵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那民兵大吃一驚,連忙丟下水瓢去抓槍,只見那傷員一個箭步就躥到他身後,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民兵掙紮了半天,活活地被勒死了。

那傷員轉身沖進房內,拔出匕首割斷了捆綁榮六的繩子。榮六拽掉嘴裏的爛布條子,仔細一看,原來那傷員竟是三浦,他雙膝跪地,感激涕零地說:“謝謝三浦太君救命之恩!”

三浦低聲吼道:“少廢話,快給他們松綁,換上這些衣服。”

他說著將一堆傷員的衣服扔到地上。

不大一會工夫,三浦仍然拄著拐,跟著幾個形態各異的傷員,有獨自走的,也有相互攙扶的,稀稀拉拉地向虎頭灣鎮口走去。老斧頭帶著一隊民兵跟他們擦肩而過。三浦甚至和老斧頭點頭打招呼,老斧頭也禮貌性地微笑著點頭回禮,一切都是那麽自然平常。

海貓和林家耀坐在返程的馬車上,一切也是那麽自然平常,信馬由韁。王天凱向他和林家耀交代任務時的那一番話,把海貓這幾天的陰霾一掃而光。王天凱說:“海貓,回到虎頭灣你要做好三件事:第一是保衛抗戰醫院;第二是團結各方力量,想法把吳乾坤請回來,還有黑鯊和竹葉青,我希望你能引導他們走上正路;第三就是隨時準備戰鬥,消滅敵人來犯。我們已經得到準確的情報,日本侵略者集結了幾萬兵力,還有十幾萬偽軍,要對膠東進行大規模的掃蕩。虎頭灣雖然在根據地的腹地,可是因為我們在那裏消滅了藤田的整個部隊,已經成為他們的眼中釘。從敵人專門派奸細偵察來看,他們很有可能會組織一支特別的部隊,對虎頭灣實施報復。我剛剛去司令員那裏開過會,這次反掃蕩的任務很艱巨,而且敵人一定會采取多點進攻、同時行動的方式。我擔心到時候兵力不足,所以要想保護好虎頭灣,保衛戰地醫院,必須動員人民群眾的力量……”

海貓揚鞭催馬,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虎頭灣,然而,沒等開展工作,他想飛的翅膀就像被人拔掉了一根翎毛似的心痛不已。海貓一回來便聽說榮六幾人跑了,還打死了兩名民兵。

據林家耀分析,兩名民兵,一名因窒息而亡,另一名是遭槍擊而犧牲,而且是同時犧牲的,應該都在一個多小時之前。

趙香月聽林家耀說其中一人是槍擊而死的,怎麽也不相信,說:“這海草房緊靠廣場,我們民兵正在那兒訓練呢,根本沒有人聽到槍聲啊,而且這裏出了事,是民兵換崗時才發現的!”

海貓說:“只有一種可能,敵人用的是無聲手槍!”

趙香月瞪大了眼睛:“無聲手槍?還有沒有聲音的槍嗎?”

海貓點點頭說:“是的,我們的對手是日本特務,他們武器先進,手段兇狠,還有很多我們想不到的……”

海貓正研究如何加強防範,提高警惕,陳鎮長那邊已經收拾好了行李。

吳天旺一瘸一拐地沖進屋來,說:“陳鎮長,您這說走就要走啊?”

陳鎮長說:“可不,海貓回來了,首長覺得他比我強,覺得虎頭灣人更信任他,不信任我,那我就走唄!”

吳天旺說:“海貓是個孽障,虎頭灣人自古最恨孽障,怎麽可能信任他?”

陳鎮長說:“哎,吳天旺同志,什麽孽障不孽障的,你已經參加革命兩年多了,怎麽還說這種話呢?”

吳天旺忙改口說:“對,對,您跟我講過,這世界上沒有鬼神,也沒有什麽孽障,可是憑什麽海貓一回來就擠對您?您最可憐窮人,這麽好的官被他頂了,我就看不過!”

陳鎮長笑了笑,說:“這窮鄉僻壤的,也沒啥好待頭。虎頭灣吳趙兩家宗族觀念很重,我來了兩年了,雖然做了很多努力,可姓吳的除了你,其他人根本不服我!姓趙的就更不用說了,一盤散沙!其實,我都跟首長申請了好幾回要走,一直沒有合適的人替我。現在海貓正好回來了,他本來就是虎頭灣人,這裏的情況他熟悉,交給他首長又放心,我不走那就是不理智了!”

吳天旺難過得幾乎落下淚來,說:“可是,您走了我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