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海貓一頭鉆進禁閉室,回頭關門時見通訊員帶著一個胸前別著大煙袋的老鄉正走向王天凱帳篷,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但也沒太在意,便狠狠地將門關上,並對跟在他身後的王大壯吼道:“把門給我鎖上!”

“哐當”一聲,禁閉室的門毫不客氣地落了鎖。白隊隊長老白見了,點著王大壯的鼻子說:“你們紅隊這群小子,怎麽能看自己戰友的笑話啊?”

老白說罷,上去就敲禁閉室的門:“海貓!海貓!”

禁閉室裏,海貓只顧埋頭生氣,也不答話。他聽老白在門外說,你要是覺得在紅隊窩囊的話,就到我們白隊來吧!海貓眼裏立時泛起淚光,老白這句話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安慰。然而,他卻執拗地喊道:“我不去,我生是紅隊的人,死是紅隊的鬼!”

老白在門外嘿嘿地笑了:“難得,難得!我要是蘇巖,就憑你這句話,也得對你好點兒!海貓,你在裏面別太著急啊,政委說了,就關你到晚上,讓你反省反省。回頭你出來了好好訓練,好好幹活,再跟你們隊長好好談談,有什麽大不了的呀,今兒瞪眼睛明天紅臉的,那還叫戰友啊?”

禁閉室裏,海貓仍然憋著一肚子氣,他鼓著腮幫子,還是一聲不吭。

門外的老白又說:“不是我說你,你這人就是想逞強,老想讓人瞧得起,對不?我是你老大哥,我得教教你,你要想讓人瞧得起,你就得立功!你知道蘇巖怎麽當上隊長的嗎?那還不是因為每回打仗他都立功嗎。哎,你要是也能立個功啥的,蘇巖自然就看得上你了,戰友們也更不用說啦……”

總聽不到海貓的回聲,老白覺得沒太大意思,便起身來到王天凱的帳篷。只見在帳篷的地上,一張界石鎮地圖鋪了開來。大煙袋鍋子指著那上面標出來的保安團駐地說:“那姓夏的團長最近攀上了高枝,馬上要被調到縣裏當大官去了。保安團裏面有一大半都是他的親信,都會跟著他去縣裏。新來的保安團長怎麽也得個把月才能到任。也就是說,這個把月,整個保安團裏超不過四十人。”

趴在地圖一端的蘇巖擡頭說:“政委,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啊!”

王天凱說:“可惜姓夏的走了,我們就算端了保安團也沒太大意思。老百姓會說我們避開老虎打狼,不是好獵人!”

大煙袋鍋子用煙袋鍋子繼續戳著地圖:“那就不等他走就下手!”

走進帳篷的老白插話說:“團長要不走,敵我兵力太懸殊了吧?”

大煙袋鍋子說:“我打聽了,保安團這幫小子一聽說姓夏的要高升,一個個都美上天了,他們搶了老鄉一百多只雞,還有兩頭豬,說要大宴三天給他送行!光牟平老燒,就拉了兩馬車,估計今兒晚上就能開喝!”

老白和蘇巖的臉上立刻放出光來,一齊拿眼看著王天凱。王天凱一拳砸在地圖上:“太好了,大煙袋鍋子,這回你可立了大功了!”

大煙袋鍋子滿臉樸實誠懇的笑容變成了一副陰險狡猾的面孔,他對保安團的夏團長說:“錯不了,今天晚上這群共匪就來偷襲!”

站在夏團長一旁的侯麻子說:“團長,您升官發財的機會可要來啦!”

夏團長扭頭鄙視地說:“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兒嗎?奶奶的,好不容易抓了個共匪,愣是活生生讓他給騙了!要不是你這個廢物,本團長能上得了他的當?”

侯麻子立時就像霜打的茄子,蔫頭耷腦,心裏暗暗發誓:“晚上要是能把共匪裝進口袋,一定掏出那小子,活扒他的皮!”

晚上,月黑風高,遊擊隊的營地靜悄悄。熟睡中的海貓被一陣細碎的腳步驚醒。他揉著眼睛判斷著,嘴裏直嘟囔:“怎麽一關我禁閉他們就有行動啊?”

在夜幕的掩護下,紅軍遊擊隊借著月色,急匆匆,悄然奔襲。走在隊伍前的王天凱問蘇巖:“傷員和根據地的保衛工作就交給王大壯一個人了?”

蘇巖回答道:“一個人就足夠了!王大壯是個老同志,靠得住!再說,保安團不是正在喝酒給姓夏的送行嗎,這個時候根據地應該最安全!”

王天凱點了點頭:“禁閉室裏還關著海貓呢,你沒忘了吧?”

蘇巖笑了:“同樣的錯我哪能犯兩回呀?放心吧,我反復囑咐過王大壯!”

遊擊隊一出發,王大壯便打開了禁閉室的門,放出了海貓。走出禁閉室的海貓,發現整個根據地鴉雀無聲,不由得連聲問道:“嘿,人呢?人呢?我剛才聽著吹集合號了,是不是都緊急出發了?”

王大壯的話就像扔石頭一樣,一句一塊:“出發了!都是你!要不是因為你,我也跟著隊伍一起出發了。”

海貓愣了:“因為我?”

王大壯說:“就是!要不是因為你不清不白,隊長能留下我看著根據地嗎?我心裏明白得很,面兒上說是讓我保護傷員,實際上就是為了防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