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平時,吳若雲很少在自己的閨房裏吃飯,自從吳乾坤不讓她出門,她就推說身體不舒服,讓婆子下人們把飯菜送到房裏。吳若雲把送來的飯菜裝進食盒,讓槐花送給海貓。

槐花直撇嘴:“我不去!要是老爺知道了,準得打我板子!”

吳若雲嚇唬槐花:“你不去也行,那我可告訴你,出了正月我就要和林少爺去南洋了,我記得我以前答應過你,走之前求我爹把你嫁給吳天旺。你現在這麽不聽話,我可就沒辦法幫你啰,我答應你的事也就不算數了!”

槐花被擊中要害,急得要死要活:“你不是不知道,人家和天旺哥從小就定了娃娃親,他為了開脫我,替我頂罪,腿都被打斷了。小姐不看我的面,也該看天旺哥的面呀!”

吳若雲心一橫:“我誰的面都不看,我就問你,去還是不去?”

槐花無奈:“去還不行嗎?”

槐花說完,彎腰整理著食盒裏的飯菜,看著有銀白色的煎鱽魚,金黃色的炸黃花,還有鮮味撲鼻的鮁魚餡的蒸水餃,心裏便突然想起了吳天旺。眼下他的腿已經好多了,雖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但因吳若雲請來的郎中手藝好,再加上照顧周到,他可以用一只手扶著炕沿慢慢挪動了。想著,槐花便拐進吳天旺的長工屋,把應該送給海貓的食物送給了吳天旺,做了個順水人情。

離吳家長工屋不遠的趙香月的家裏,趙香月趁奶奶不注意,偷偷從灶上的鍋裏鏟下焦黃的玉米餅子,轉身裝進小竹筐裏,讓弟弟趙發給海貓送去。

趙發不去,說道:“我才不去呢!他是孽障,孽障會害死人的,虎頭灣的小孩都怕他!”

趙香月哄著趙發:“別聽他們瞎說,沒啥可怕的。按輩分啊,他得叫你好聽的呢,你就幫姐一回,把這兩個餅子送去,讓他吃頓熱乎的。回來,姐給你一塊糖,姐的糖都是族長家的大小姐賞給我的,可金貴了!”

“現在就給!”趙香月無奈,拿出自己的小包來,包裏邊只有四五塊糖。她拿出一塊給了趙發。

趙發提起小竹筐,蹦蹦跳跳來到撚匠鋪。這時的撚匠鋪滿屋子的刨花,棺材雖然做得歪歪扭扭,卻已成形,孤單單地擺在那裏,看著有些瘆人。

趙發小心翼翼地走進門,只見海貓正掄著斧子釘棺材板,心裏已有三分膽怯。海貓已發現趙發,沖他就問:“你是誰家的孩子?”

趙發向著門外退縮:“我是來給你送飯的。我不是孩子,我是趙香月的兄弟,按輩分你還得管我叫好聽的呢!”

海貓笑了:“噢……那我得管你叫小舅!”

“小舅?好聽,給,吃吧!”趙發笑了,說著,就把小竹筐遞到海貓眼前。海貓放下手裏的斧子,掀開蓋著小竹筐的布,抓起一個玉米餅子就往嘴裏塞。

趙發看海貓吃餅子吃得那麽香甜,流出了口水。海貓看見了,不忍再吃下去,於是從小竹筐裏拿起另一個玉米餅子說:“小舅,你還沒吃飯吧?給,你吃這個!”

趙發伸出手,又縮回來:“不行,我拿了我姐一塊糖,答應給你送飯還答應了全都送到,半路上不偷吃。”

“言而有信。小舅,別看你歲數小,你可真懂得做人的道理,這……你將來要是行走江湖,那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海貓豎起大姆指誇道。

趙發笑了笑:“你說話好聽。”

“是嗎?我好像有幾天沒說過話了,你知道嗎?這幾天我沒出過門,也沒人來過我這兒,所以今天我特高興,你要是覺著我說話好聽,你天天來吧!”

趙發搖搖頭:“那可不行,你是孽障!”

“嘿,你這死孩崽子!”海貓頓時急了,說著,下意識地抄起了放在身邊的斧子,嚇得趙發扭頭就跑。

海貓端著斧子追出來,卻與正站在撚匠鋪門前的林家耀撞個滿懷。林家耀伸手將海貓推個趔趄:“你真有本事,跟一個孩子掄斧子。”

海貓攥緊手裏的斧子,指著林家耀虛張聲勢:“你來得正好,我告訴你,那天我是看在你幫過我的分上才饒你不死,要不然就憑你,能占了我的便宜?”

“這麽說那天你讓著我了?”

海貓神情傲驕地說:“那是,你爺爺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不是白混的!我手裏這把斧子挨著的就死,碰著的就亡。不信試試!”

林家耀笑了,將外套脫掉,搭在平板車上,擺出格鬥的姿勢:“好,那就試試!”

海貓舉著斧子,雙腿發軟,但嘴上卻硬:“我……你爺爺手下不斬無名之輩,你報上名號來,你到底是誰?”

“你知道的,我姓林,名家耀。”

“你姓林?虎頭灣只有吳趙兩姓,你不是虎頭灣的人,我沒得罪過你,那天你憑什麽打我?”

林家耀義正詞嚴地說:“你也不是虎頭灣的人,你為什麽要來這裏招搖撞騙?我警告你,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這樣做,不會有好下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