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斯摩棱斯克巷戰

能不能成為蘇聯的英雄,朱可夫不太清楚。就和在斯摩棱斯克防禦的蘇聯士兵,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一樣。

那名剛剛應征入伍的老師此時此刻正抱著自己的步槍,靠在一節斷裂倒塌的矮墻邊上。他的身邊,有一攤已經冰凝成糊狀的嘔吐物,看上去非常惡心。這個教師衣襟上還有同樣的臟東西,袖子上也有,看情況應該是他吐出了這些東西。

就在剛才,他親眼看見一名蘇聯士兵被流彈擊中了腦袋,整個鋼盔都被彈片切割開來,腦袋裏一團漿糊,基本上看不清內部的構造了。這個陣亡的蘇聯士兵,剛剛還和他不停的說話,結果只用了不到一秒鐘,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變成了腳下的一具破碎的屍體。

甚至連叫喊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來,甚至連一個再見都沒來得及說,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卑微的終結,那具屍體甚至都沒有人去過問,只是任由屍骸那麽堆放在角落裏,變成被寒風吹硬的一塊凍肉。

但是作為一個十幾天前還在給孩子們上課的老師來說,看見一個人在自己的面前被彈片打碎了腦袋,四濺的鮮血還有腦漿噴灑到了自己的臉上,還帶著一絲溫熱的氣息。這種感覺在他心頭反復出現,讓他覺得自己的胃裏翻江倒海。

十幾天前他還是一個教文學的老師,十幾天後他就變成了一個為了祖國勇敢作戰的士兵。看著手上的那支莫辛納甘步槍,看到上面那些斑駁的血跡,他覺得自己剛剛吃的東西又開始折騰了。他吞了一口唾沫,然後迫使自己的視線離開自己的嘔吐物還有血跡。

為什麽一名士兵從征兆入伍,到嚴格訓練,最後走上戰場,還只是一個新兵?因為必須經歷生死的考驗,必須習慣殺戮還有殘酷,才能真正蛻變,蛻變成為一個敢於殺人,不再後怕的老兵。這個過程不能取巧,或者說至少不能用太取巧的辦法來過渡。

比如說日本,為了讓士兵適應殺戮,曾經用中國軍民作為靶子,練習部隊的刺殺技術。這種辦法可以說是能夠替代一部分實戰的功效,卻無法完全替代實戰的作用。

因為在真正的戰場上,大炮還有機槍不斷的射擊造成了一個更加混亂的環境,而士兵開火擊殺的敵人在道義上更加合理一些,所以不容易產生嚴重的心理負擔。所以日本人的辦法雖然可以彌補實戰缺陷,卻會讓人淪為失去道義理智的怪獸,是被所有人類唾棄的非人道手段。

先不提日本那邊的無恥行徑了,畢竟說多了有股罄竹難書的味道。這邊的斯摩棱斯克人民教師已經在戰壕裏蹲了兩天了,可是他依舊還是沒有見過一個兇神惡煞,聽說生吃俄羅斯族平民的德國黨衛軍。

別提黨衛軍這麽可怕的存在了,他連一個正經的德國國防軍都沒有見過,有幾次對面很遠很遠的地方戰壕裏能看見幾頂鋼盔的圓頂,他發現蘇聯士兵在這種距離上根本沒辦法打中那麽小的目標。

而且每一次開槍,他們都會引來大範圍的炮擊,還有敵人的機槍子彈。德國人的一種叫MG42機槍的武器,簡直就是一種變態的存在,可以配合光學瞄準鏡,在極遠的距離上開火射擊,射速還非常恐怖。

這種武器可以輕而易舉的打中蘇聯士兵,把成群的蘇聯士兵逼回到他們出發時候的位置上。他曾經看到幾個戰友被德國人的機槍打倒,只不過因為距離太遠,沒有今天近距離享受鮮血噴了滿臉這種感覺而已。

他擦了擦嘴巴,小心翼翼的把頭探出矮墻,看向對面那些不太真切的德軍陣地。因為一直在這個城市裏教書,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麽原本友好的德國軍隊會打過來,也不知道為什麽輸了上一次戰爭的德國人,會變得如此厲害。他只能小心翼翼的用眼睛觀察對面的情況,觀察他甚至都沒有真切看到過一眼的敵人。

在學校裏他是一名教師,在班級裏他才是言出法隨的老大,學生們懼怕他也尊敬他,他說的話在整個教室裏就如同聖旨一般。可是現在情況都變了,在這個戰場上子彈才是真正的老大,所有企圖阻止子彈繼續飛行的人,都已經成了冰冷的屍體。

他從來沒有殺過人,甚至不敢去看死在自己身邊的戰友。一生之中就根本沒有幻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走上前線去,他在昨天才剛剛學會如何使用自己的步槍。

縮回自己的腦袋,把自己的身軀從那具已經冰涼的屍體邊挪開了少許,他再一次靠在矮墻上,任由冰冷的風從自己的臉頰上吹過。裹緊了身上的軍大衣,這是他唯一可以禦寒的衣物了,雖然上面還有嘔吐的殘渣,但是總比被凍死要強上一些。

突然間,他想起了自己當年在學校裏的愛好,於是靠在墻上輕聲的用押韻的詞匯,開始吟唱起一首富有韻律的詩歌。這是他用來排解心中情緒的方式,也是他非常喜歡的一種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