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懵懂少年的成長(第2/2頁)

鄭傑夫看了一個小時的俄語書,思緒萬千的睡著了。

當晚,他在睡夢中見到了孟曉琳,兩人在荷塘邊手牽手漫步,奇怪的是自己長大了,比孟老師高了一頭,穿著整潔的白襯衫和灰色西褲,褲線筆挺,水中的倒影看起來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忽然孟曉琳跑了起來,邊跑邊喊:“來追我呀。”

鄭傑夫跑了過去,很快追上了孟曉琳,兩人在碧綠的草地上打著滾……

忽然,鄭傑夫夢醒了,感覺褲襠裏很濕,解開褲腰帶一看,褲頭上一片白色的東西,他覺得無比的羞恥,幸虧夜色已深,沒人發現,急忙脫了褲頭去洗手間沖洗,沖洗的時候發現院門打開,兩道雪亮的燈柱射進來,父親的專車回來了。

鄭傑夫出了洗手間想上樓,正遇到父親進門,鄭澤如臉色不太好,冷冷道:“過來。”

“爸爸,我……太熱,沖了個涼。”鄭傑夫說。

“嗯,秋天了,小心著涼,早點睡。”鄭澤如道,邁步上樓。

忽然間,一股熟悉的味道飄進鼻子,鄭傑夫腦子裏轟的一聲,如同被雷劈了一般,這是孟老師身上特有的香味,早已深深印在自己腦海中絕不會錯!父親身上怎麽會有孟曉琳的味道!

難不成……十四歲的鄭傑夫不敢往下想,當夜,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次日,孟老師按時來給鄭傑夫上課,她依然歡快的像只小鳥,只是偶爾會幹嘔,孟曉琳喜歡吃零食,特地帶了話梅糖,還剝了一顆給鄭傑夫吃。

鄭傑夫吃著酸酸甜甜的話梅糖,依然愁眉不展,他很想問問孟老師,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憋在心裏。

過了兩日,父親回到家裏,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進入書房,而是坐在客廳沙發上,把兒子叫到了跟前,語重心長道:“小傑,你該回去了。”

“為什麽?不是說留我在北京學習的麽?”鄭傑夫心裏一慌,直覺認為父親想把自己和孟老師拆開。

鄭澤如道:“形勢發生了變化,北京也不是凈土,你還是先回江東……”

刺耳的門鈴聲響起,家裏的保姆上打開了院門,一群穿軍裝帶紅袖章的年輕人湧了進來,卷著袖子,手拎人造革武裝帶,為首一個英俊青年喝道:“鄭澤如在哪裏?”

鄭澤如站在門口:“我就是鄭澤如,你們是哪個學校的?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

英俊青年道:“我們是林牧學院的紅衛兵,今天來打到你這個農牧部最大的走資本主義當權派,我代表學院萬裏雪戰鬥隊通知你,下午到學院禮堂接受批鬥,遲到或者不到的話,一切後果由你自負!”

說罷大手一揮:“戰友們,咱們走,去下一家。”

紅衛兵們氣勢洶洶的來,氣勢洶洶的走,如同一陣龍卷風刮過,鄭傑夫忽然明白父親的苦心了,北京不但不是凈土,而且極其的不安全。

下午,父親還是毅然前往林牧學院接受批鬥,他不得不去,因為部裏沒人保他,他已經成了孤家寡人。

臨走前,鄭澤如交代兒子不要出門,但鄭傑夫還是換上紅衛兵的裝束,佩戴著袖章,偷偷趕往林牧學院。

學院在海澱,坐公交車正好能到,一進校門鄭傑夫就被這種革命的氛圍感染了,到處都是大字報,到處都是高音喇叭。

荷花池旁,一個英姿颯爽的女紅衛兵站在課桌搭成的台子上,手拿著鐵皮喇叭喊道:“修正主義統治學院十七年,現在不反,更待何時!我們就是要狂妄,就是要粗暴,就是要將他們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腳!”

下面大群紅衛兵拍手叫好。

鄭傑夫的目光卻被荷塘中的一株白蓮花吸引住了,這朵白蓮多像孟老師啊。

忽然一個學生奔過來大喊:“大家快去禮堂,批鬥大走資派鄭澤如了。”

同學們潮水一般湧過去,鄭傑夫也被裹挾在其中,進了學院禮堂。

禮堂內,碘鎢燈發出刺眼的光芒,照著台上的走資派,站在正中央的就是父親,他的兩條胳膊被人按住架起,頭向前探著,脖子上掛著一塊大牌子,上面是黑色大字:大流氓,大走資派,鄭澤如,名字上還用紅筆畫了個叉叉。

鄭傑夫赫然發現,孟曉琳竟然也在台上,低著頭瑟瑟發抖,身後站了兩個英武的女紅衛兵,她的白色布拉吉被潑了墨汁,一頭烏黑的秀發被剪成了陰陽頭,半邊禿半邊有頭發,胸前的牌子上寫著:女流氓,臭婊子。

禮堂內震耳欲聾,全是打倒某某某的口號,鄭傑夫悄然退場,路過荷塘看了一眼,那株白蓮已經被人折走了,只剩下光禿禿的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