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風向(第2/3頁)

正好李翠在家午睡,聽到外面吵吵鬧鬧,打開窗子一看,喲,樓下坐著的不是大嫂子麽,趕緊下樓把人接上來,倒茶削水果好生招待。

李花子的老婆又是一頓大哭,末了她說:“妹子啊,你可得讓你們家老楊為俺們做主啊。”

李翠說:“中,大嫂你先坐,等老楊再說。”

傍晚時分,開了一天會的楊樹根才回到家裏,看到屋裏多了兩個披麻戴孝的人,不禁皺起了眉頭,道:“大嫂,你怎麽來了?”

“大兄弟,你要給俺們孤兒寡母做主啊。”李花子的老婆又抹起了眼淚,楊樹根立刻制止:“別哭了,注意影響,地委主要領導都住這個院子裏。”

李花子的老婆在鄉下算是潑婦級別的,但到了城裏氣焰就降低了不少,到了行署家屬院,氣焰就降低到可以忽略的地步了,趕緊止住悲聲道:“大兄弟,老李死得冤啊。”

楊樹根道:“李花子同志的死,我也很難過,但這是公安機關的事務我不好過問,這樣吧,你們還沒吃飯吧,李翠你拿些錢和糧票,帶嫂子和治安到機關食堂去吃飯,晚上就在招待所開個房間,記我的賬上。”

李翠早已從當年不諳世事的農村小丫頭成長為察言觀色的幹部家屬,丈夫一個眼神,她就明白了,帶著嫂子和大侄子去機關食堂飽吃一頓,招待所開了個單間安排住下,這才回家。

楊樹根很生氣,責備李翠道:“把她弄家裏來幹什麽,披麻戴孝的影響很不好,再說李花子是怎麽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案子是鐵案,翻不了的。”

李翠道:“來也來了,總不能看著他們娘倆在外面哭喪,再說李花子這些年鞍前馬後為你出了不少力,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啊。”

楊樹根道:“李花子出力那是他應該的,我把他從一個鄉下二流子提拔成公社書記,他難道不該為我出力?李翠你要搞清楚一點,他是我的人,但我不是他的人,下屬為領導背黑鍋是理所當然,但領導給下屬擦屁股就要看具體情況了,李花子這件事決不能插手,明天你買張票,把他們娘倆送回去,對了,給孩子買些玩具,給嫂子買些料子什麽的。”

李翠道:“我知道了,就是……李花子就這樣白死了?”

楊樹根道:“娘們家家的,別管這些。”

次日,李翠拿了布票去百貨大樓買了五尺布料,又給孩子買了個鐵皮喇叭,二斤點心,來到招待所和李花子的老婆嘮了半天,道:“老楊說了,等他這段時間忙完就處理這個事兒,嫂子你也不要急於一時,照顧好自己吧,看你都瘦了。”

又拿出汽車票來說:“回去的票買好了,我就不留你了。”

李花子的老婆見好就收,帶著禮物回鄉下去了,到家之後不免又炫耀一番,說自己在城裏住的是招待所,吃的是行署機關食堂,還是副專員派了吉普車給送回來的哩。

牛逼吹完之後,半年過去也沒啥動靜,申訴信也被縣法院駁回,李花子不但死翹翹了,還死的身敗名裂。

李花子的老婆後來又去了一次北泰,這回連楊樹根的面也沒見到,灰溜溜回來之後,沒過多久就改嫁了。

李花子的兒子李治安成了沒爹沒娘的孩子,被好心的姥姥收養,從此養成桀驁不馴的性格,和他爹當年一樣成了禍害鄉裏的二流子,這些就是後話了。

……

我國第一顆原子彈在羅布泊試爆成功後,又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從遙遠的蘇聯莫斯科傳來,蘇共中央全會解除了赫魯曉夫中央第一書記、部長會議主席的職務,破壞中蘇關系的罪魁禍首赫魯曉夫終於倒台了。

中蘇關系恢復在即,中央隨即派出周總理為首代表團赴蘇參加十月革命紀念活動,但蘇共新的領導層“三駕馬車”堅持認為中蘇關系破裂的責任在中方,對華政策不會有任何改變,會談不歡而散,兩黨兩國從此形同仇敵,持戈相向。

中蘇交惡的副產品之一是解放軍取消軍銜制,以前學習蘇聯的那一套東西全部都要廢除,軍銜制和肩章武裝帶這些象征資產階級軍隊威權的東西怎麽能保留,六五年六月,全軍實行新的六五式軍服,陸軍上下全綠,空軍上綠下藍,海軍也廢除了白色軍服,換穿藍灰色軍裝,三軍都取消軍種符號,只在帽子上綴一顆紅星,領子上縫兩面平絨紅領章。

這就叫“一顆紅星頭上戴,革命紅旗掛兩邊。”

省城楓林路的警衛們都換穿了新軍服,人人手裏都拿著新印刷出版的毛主席語錄,隨時隨地學習,氣象為之一新。

住在十號的陳子錕站在窗前,看著一隊年輕的戰士高唱著“學習雷鋒好榜樣,忠於革命忠於黨”從遠處經過,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