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火車上的故人(第2/2頁)

陳子錕點點頭,正想問些其他的,婦人忽然盯著他的面孔出神,這種舉動可不太禮貌。

“您貴姓?”婦人問道。

“免貴,我姓陳。”

“陳子錕?”婦人露出驚喜之色。

“你認識我?”陳子錕很奇怪,自己不認識這位大嫂啊。

“哎呀呀,你怎麽把我忘了,幹爹,我是戚秀啊,戚家班的戚秀,我娘是白玉舫,咱們一起坐船入川的。”

“原來是你啊。”陳子錕想起來了,那還是1938年的時候,北泰保衛戰失敗後,自己負重傷被戚家班救下,隱姓埋名入川,與班主白玉舫還發生了一段纏綿悱惻的浪漫故事哩。

記憶的閘門被打開就收不住,陳子錕興致很高,問長問短,戚秀也很高興,說娘在西安,身子骨硬朗的很,一直惦記著您呢,又指著兩個孩子說:“這是我和羅小樓生的兩個小子,大的叫羅克強,小的叫羅克功,這倆可是你的親孫子哦,見面禮不能少。”

陳子錕道:“那是,必須是親孫子,爺爺給你們見面禮。”

說著作勢掏錢,他是高級幹部,身上哪能帶錢,秘書察言觀色,立刻掏出錢夾拿出兩張十元票子來。

“可不敢要,我跟您開玩笑呢。”戚秀急忙推回去,時隔二十多年,她還是那麽的活潑開朗。

有了戚秀母子三人,沉悶的旅途變得富有生機,倆孩子一口一個爺爺,喊得陳子錕心花怒放,不由得想到自己的親孫子陳光,更加思念起來。

很快列車抵達北泰火車站,戚秀問陳子錕去哪兒,陳子錕說我還要轉車去縣裏。

“那咱們先別過,等幹爹您的工作忙完了來找我們,我給你寫個地址。”戚秀留了個地址,就帶著孩子,拖著箱子出站了,出站口外面停著一輛軍牌吉普車,兩個年輕軍人將他們娘仨接走了。

北泰火車站是客貨兩用車站,這邊下客,對面的月台上堆著小山一樣的麻包,袋子上標注著小麥字樣,或許是省裏拉來的救濟糧。

“走,咱們直接去南泰。”陳子錕帶著秘書和警衛,直奔火車站旁邊的長途汽車站。

北泰到南泰縣城是八十裏,每天有一班長途車,陳子錕等人來的正是時候,打了票子上車,沿柏油路直奔南泰縣而去。

出城之後,道路就變得難走了,這條公路還是陳子錕當政的時候修的,後來日軍占領時期曾拓寬加固,但近十五年沒有修繕維護過,路況變得很差,坑坑窪窪,八十裏的路走了四個小時。

四人住進了南泰縣委招待所,出具的是省裏開的介紹信,名義是省農科院的專家來檢測土壤什麽的,總之名頭很大,但又不致於引起注意。

住了一夜之後,陳子錕換了行頭,粗布衣服黑布鞋,腰裏別著小煙袋,頭上圍著灰不溜秋的毛巾,看起來就像個老農民。

出門在縣城裏溜了一圈,找了一輛進城送煤的拖拉機,花了一包香煙的代價,年輕的拖拉機手爽快答應,帶“老專家”和他的助手下鄉。

手扶拖拉機加好了柴油,帶著省裏的客人們向苦水井駛去,拖拉機手很健談,他是退伍兵出身,在部隊給團長開小車,復原之後在公社開拖拉機,這可是極其風光的職業,小夥子一路上嘴沒停過,讓陳子錕對農村的狀況有了初步的了解。

“餓死人?那是常事,一個村餓死幾十口子不稀奇。”

“天旱缺水,莊稼歉收,還得照樣交公糧,社員餓得前心貼後背,哪有力氣下地。”

“大食堂?早關了。”

“逃荒?公社不讓啊,民兵守著路口,看見逃荒的就給堵回去,還要處分生產隊幹部哩。”

前面路口上站著四個基幹民兵,拿著步槍站崗,驗證著拖拉機手的話。

查驗了介紹信之後,民兵將這四個外鄉人放行,陳子錕下了拖拉機,額外給了小夥子半包煙,帶著秘書和警衛步行走向不遠處的龔家莊。

一九三八年,日軍竹下聯隊偷襲龔家莊,若不是拾糞的老德順引爆手榴彈用生命報信,陳子錕麾下的抗日救國軍就會全軍覆滅。

往日歷歷在目,陳子錕不由得握緊玉石小煙袋,那是老德順的遺物。

“德順大爺,我陳子錕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