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友(第2/3頁)

陳子錕道:“沒辦法,江東三千萬父老我都得操心著,頭發不白才怪。”

杏兒道:“別操心那些了,現如今老蔣跑了,帝國主義也打跑了,以後咱一門心思搞建設,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全國上下一條心,不用你勞心費力。”

陳子錕道:“杏兒姐說的在理,國家統一了,內耗就少了,就能專心建設了。”

寶慶道:“餓了,咱吃飯,家裏沒準備,下館子去,東來順我請。”

陳子錕道:“喲,寶慶發達了啊。”

寶慶道:“可不,解放軍來了,我的好日子也來了,現在咱家是革命軍屬,我又是區裏的勞動模範,組織上打算成立一個新的運輸公司,要聘我當副經理哩。”

陳子錕道:“那敢情好,大兒子參軍了?在哪個部隊?”

四寶搶著說:“大哥是第四野戰軍的戰鬥英雄,現在武漢跟王副軍長當通訊員。”

杏兒道:“對了,家裏還有獎狀呢,四寶快拿出來給你陳叔看。”

寶慶道:“說起來也巧,大栓在武漢受傷住院,遇到一個老熟人,你猜是誰?王棟梁!王副軍長!”

陳子錕奇道:“他都當副軍長了,不錯不錯,我記得馮玉祥中原戰敗之後,部隊被張學良收編了一部分,王棟梁就是那時候轉過去的,大概是西安事變後投共……投向光明的,他這一步算是走對了,有機會我得見見他。”

寶慶笑眯眯道:“好辦,讓大栓安排。”

忽然陳子錕想起在車站似乎見過趙家勇,便打聽起其他的老朋友來。

寶慶嘆口氣說:“趙家勇一直跟李俊卿混,和咱們不太來往的,似乎是又當了站警,解放後被新政府留用了。”

“李俊卿呢?”

“人家現在可又風光了,是民主人士呢。”杏兒輕飄飄說道,似乎對李俊卿很不待見。

“哦,有空見見。”陳子錕就沒繼續這個話題,天色已晚,大家出去吃飯,杏兒說你們去就成,我帶孩子在家吃,寶慶一板臉:“團圓的日子,少一個也不行,都去。”

兩大家人浩浩蕩蕩來到東來順飯莊,要了樓上的雅座,純銅打造的火鍋,切的薄如蟬翼的羊肉片擺在盤子裏,能看見盤子上的藍花,真如藝術品一般。

寶慶端起酒杯:“第一杯,咱祝毛主席萬歲,朱總司令萬歲。”

陳子錕道:“好,這個提議好。”

飲了第一杯,寶慶又斟了第二杯道:“第二杯,敬大海哥,他沒福氣,不能和咱們一起喝酒了。”

陳子錕有些黯然,將這杯酒灑在地上,道:“這杯酒,不但要敬大海哥,還要敬子銘。”

寶慶道:“對,敬他們爺倆,趙家一門忠烈,是咱大雜院出的英雄。”

第三杯,寶慶說:“這一杯,祝咱們兄弟越過越好。”

這頓火鍋吃的真是酣暢淋漓,寶慶要了二斤白幹,和陳子錕對飲,喝完了還不夠,又要了二斤,直喝到舌頭大了,說話也不利索了。

“大,大錕子,這些年我活的苦啊,偌大一個車廠糟踐在我手裏,日本人刮,國民黨刮,到最後連一輛車也沒剩下,我那個小兒子死的慘啊,兜裏但凡有倆錢也不能疼死他啊……說一千道一萬,感謝共產黨,感謝毛主席他老人家,沒有咱解放軍,咱窮人的苦日子就熬不到頭。”

說著說著,寶慶眼淚下來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再苦再累他也沒流過淚,如今過上好日子了,卻流淚了。

喝完了酒,寶慶已經酩酊大醉,杏兒很不好意思,向陳子錕道歉:“寶慶真是的,床頭的夜壺不是盛酒的家夥,讓你們看笑話了。”

陳子錕道:“寶慶是高興的,他憋了太久了,我理解。”

兩家人各自回去,杏兒和二寶架著寶慶往家走,一路不停數落他。

寶慶道:“我沒醉,我清醒著呢,我五十歲的人,這輩子除了結婚那天,就沒這麽痛快過,揚眉吐氣啊。”

杏兒道:“你個拉車的苦力,還拽詞,你知道啥叫揚眉吐氣?”

寶慶道:“我咋不知道,我什麽都明白,這些年來,老兄弟們一個個混的都比我強,大錕子當大官,小順子是上海灘大亨,李俊卿更不要說了,甭管是國民黨日本人共產黨,他都挨得上邊,就數我最沒出息,杏兒,你跟了我,真是委屈了你,當初你要是嫁給大錕子,也不能跟我受這麽多罪。”

杏兒道:“呸,你胡扯什麽,大錕子老婆那麽多,我跟了他,那才是真倒黴。”

寶慶自顧自道:“現如今也輪到我發達了,區裏領導說了,批準我當預備黨員,考察一段時間就能轉正了,以後人民代表大會,我也得代表運輸公司出席,慢慢的也要脫產了。”

杏兒道:“啥叫脫產?”

寶慶咕噥了幾句,腳下一虛,歪著頭竟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