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自身難保(第2/2頁)

“但願吧。”陳子錕長嘆一口氣,躺在椅子上。

……

劉驍勇辦事果然迅捷,一個月後他帶著厚厚一疊材料前來匯報,胳膊上還打著夾板,用紗布吊在脖子上。

“驍勇,你的手怎麽了?”陳子錕奇道。

“沒什麽,中了一槍。”劉驍勇不以為然道。

“誰敢打你!”陳子錕震怒。

“陳長官,您還是先看了材料再說吧。”劉驍勇道,話裏的意思很明白,一切謎底都在材料裏。

陳子錕拿起來信手翻了兩頁,眉頭就皺了起來,繼續往下看,眉頭越來越深,看了十分鐘,將材料摔在桌子上,大罵:“簡直就是一群土匪!”

劉驍勇面不改色:“長官,說句不該說的,他們本來就是土匪,已經不適應現在的社會了。”

陳子錕深吸一口氣,從抽屜裏拿出煙盒,叼一支在嘴上,氣得嘴唇都哆嗦,想了想還是拋了一支給劉驍勇:“太多了,我不想看了,你講給我聽。”

劉驍勇不卑不亢,點上煙卷,坐在沙發上侃侃而談,經過他的調查,江東省的接收比其他地方還要不堪,抗日救國軍的高級將領紛紛委任各種接收專員,所到之處猶如蝗蟲,只要看上的東西,一概打成敵偽資產,然後收歸己有,不少真正的敵偽資產其實並不多,遭殃的卻是老百姓。

“有時候看上人家的媳婦或者女兒,就把丈夫或者父親、兄弟抓起來,扣一個漢奸的帽子,不交人就槍斃,警察廳大牢裏關了一千多人,幾乎全是無辜的,反而那些真正的漢奸,搖身一變成了官員,敵偽時期當特務的省城三虎,現在竟然在警察廳偵緝隊任職。”劉驍勇不顧陳子錕面色已經變黑,繼續說道。

陳子錕一拍桌子:“曾蛟怎麽管的警察廳,簡直混賬。”

劉驍勇道:“曾廳長本來就是水匪,幹的是老本行了。”

陳子錕道:“難道沒人告狀麽。”

劉驍勇道:“當然有,但法院和檢察廳管不了,也不敢管,因為這些接收專員都是有後台麽,要麽是陳家班的,要麽是蓋家班的,要麽是曾廳長的手下,誰不知道這幾位是長官您的嫡系,動他們,就等於直接和您為敵。”

陳子錕反而冷靜下來,問道:“你的胳膊是誰打的?”

“陳雙喜旅長開槍打的。”劉驍勇從容答道。

陳子錕覺得頭發都豎起來了,雙喜是自己的身邊人,當了二十年的副官,一直盡心盡力,品德也很優秀,竟然會開槍射擊自己委派的調查人員,而且他又不是不知道,劉驍勇和自己的關系。

難道抗戰勝利了,手下這幫兄弟都得意忘形,發狂了麽!

“他為什麽打你?”

“陳雙喜旅長強奸民女,我和弟兄們正好路過,雙方發生槍戰……”

“什麽時候的事情?”

“昨晚。”

陳子錕沉著臉拿起電話:“副官處,叫雙喜到省城來,馬上!”

抽了幾口煙,平靜一下心神,陳子錕又拿起了材料,後半部分幾乎都是狀紙,有些還是血書,一樁樁,一件件,罪行累累。

劉驍勇正襟危坐,似乎有話想說。

“有話就說,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應該怎麽處理?”陳子錕道。

劉驍勇道:“那要看長官選擇什麽了,是要江山,還是要名望。”

“怎麽講?”

“如果嚴加懲辦的話,您的嫡系部下就全得抓起來,軍隊就散了,中央軍趁虛而入,江東盡歸重慶,但您可以得到萬民擁戴,江東的未來就變得光明無比。”

“繼續說。”

“如果不懲辦,或者只是稍加訓誡的話,您的軍隊和地盤就保住了,起碼暫時無憂,不過……”

“不過什麽?”陳子錕的臉色已經從黑色變成了紅色。

“不過民心盡失,下台也是早晚的事情。”

陳子錕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一聲脆響,茶杯四分五裂,劉驍勇立正站起,目不斜視。

“你你你……”陳子錕指著劉驍勇的鼻子,咬牙啟齒。

劉驍勇坦然面對,衛兵聽到聲音,開門查看,都不敢進來。

“你說得好!”陳子錕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頹然坐在椅子上。

“我在江東二十年,一直以為是老百姓的大救星,其實最大的災星就是我。”陳子錕自言自語,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