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第2/2頁)

“昆吾啊,你看著長安景致,比南京如何?”站在大雁塔上,陳調元指著腳下雪中古城,意氣風發。

陳子錕搖搖頭:“輝煌早已是明日黃花,破敗不堪、山河凋零,就如同今日之中國一般。”

陳調元道:“老弟興致不高啊,是不是為了張少帥的事情,聽為兄一句勸,陜西不是東北,小張打不了翻天印。”

陳子錕苦笑:“老哥,你不了解漢卿,他大少爺脾氣上來,天都能戳個窟窿,我擔心啊……”

“擔心什麽?難道張漢卿還能和共產黨沆瀣一氣不成?如今西南已經歸順,蔣委員長的威望如日中天,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孫科汪兆銘陳濟棠,這幫人反蔣反了十幾年,有什麽結果?別擔心,天塌不了,走,賞雪去。”

回到下處,消息傳來,蔣委員長提出兩個方案供張楊選擇,一是全軍開赴前線剿共,二是調防福建、安徽,讓中央軍來剿共,並且只給三天時間考慮。

同時,中央軍三十個師沿隴海線西進,給張楊造成極大的軍事壓力。

“這是把漢卿往絕路上逼啊。”陳子錕隱隱不安起來。

十二月九日,一大早陳子錕就覺得要有事情發生,果然,上午時分外面喧囂起來,大隊學生由遠及近,雪片般的傳單滿天飛,學生們打著各色旗幟、橫幅,高呼口號:“停止內戰,一致對外!”聲浪震耳欲聾。

陳子錕猛然想起,今天是一二九周年紀念,熟悉的場景讓他想到了民國八年,自己也象他們一樣,走在北京長安街上,高呼著還我青島的口號。

住在隔壁的陳調元走了過來,嘲諷道:“學生們真是自不量力,他們越是鬧得歡,越是於事無補,蔣委員長可是真敢開槍的。”

學生們喊了一陣口號,未有官員出來接見,有一個青年學生振臂高呼:“咱們到臨潼找蔣介石去!”眾人紛紛響應,真格的就奔著北邊去了。

陳子錕急忙給張學良掛了個電話:“漢卿,學生們往臨潼去了,你趕緊想辦法攔下他們,要不然會出大事的。”

與此同時,陳調元也回屋給華清池委員長侍從室掛了電話:“喂,我是陳調元,找錢大均說話,錢主任啊,有幾千個學生奔著委員長行轅去了,是啊,對對對,不用謝,幫我問委員長好。”

張學良剛接完陳子錕的電話,臨潼華清池的電話就到了,是蔣介石親自打來的:“漢卿啊,聽說有學生要到我這裏來,你務必制止他們這種目無政府的行為,必要的時候可以開槍。”

張學良諾諾連聲,放下電話趕緊讓副官備車,前往臨潼。

汽車在土路上疾馳,掀起一路煙塵,兩旁的樹木都掉光了葉子,蕭瑟無比,前面有一輛政府牌照的汽車也在向東行駛,超過去一看,坐在裏面的竟然是陳子錕。

張學良降下車窗問道:“昆吾兄,你也去臨潼?”

陳子錕道:“我想看看委員長是怎麽對待學生的。”

張學良苦笑一聲,擺擺手搖起窗戶,讓司機開快點,趕緊追上學生隊伍。

蔣介石下榻的華清池行轅距離西安市區還有一段距離,學生們都是徒步前進,半天也沒走出多遠,張學良很快超越了學生們的隊伍,將汽車橫在隊伍前,下車大喊:“同學們,請聽我說,不要再往前走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示威學生的領袖,東北大學的骨幹,他們是認識張學良的,紛紛義正辭嚴的提出交涉,要求面見委員長,提出學生們的主張。

“副司令,就讓我們過去吧!您也是東北人,東北淪陷都五年了,中央政府還在無休無止的內戰,什麽時候我們才能回家啊!”一個學生大聲質問道。

張學良無言以對,忽然爬上汽車引擎蓋,大聲疾呼:“同學們,請再相信我張學良一次,一周之內,我必定給你們一個滿意的回答,如果做不到,你們任何一人都可以置我於死地!”

一陣寂靜,忽然,隊伍裏有人在唱歌,是低沉的男中音:“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裏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九一八,九一八,在那個悲慘的時候,脫離了我的家鄉,拋棄那無盡的寶藏,流浪,流浪!整日價在關內流浪。”

起初是一個人的聲音,漸漸演變成上萬人的大合唱,悲憤的歌聲回蕩在蒼涼的關中大地上,張學良也跟著唱起來,他身後荷槍實彈的東北軍官兵們,毫無表情的臉上,兩行熱淚早已潸然而下。

人群中領唱的陳子錕,卻早已哽咽,悄然退走,學生們不認識他,還以為這個削瘦英挺的中年人是某個大學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