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罪惡之城(第2/3頁)

越往裏走,越是黑暗,偶爾有煤油燈照明的地方,一定是聚眾賭博的所在,漢子們捂著老棉襖,將白天掙來的微薄薪水義無反顧的押在賭桌上,骰子狂搖,每次開出結果都帶來一陣嘆息或興奮的叫聲。

賭档附近,一定有酒鋪和煙館,當然都是極其簡陋的,草席搭的棚子下面,擺著一排酒缸,苦力們排出一兩枚銅元,買上一碗酒,蹲在地上小口喝著,掙得多了,還會買上一碟花生米來下酒,嘖的一口,眉頭皺起,仿佛一天的疲乏都被帶走。

煙館就不是一般人能光顧的了,躺在裏面享受的都是西區食物鏈的上層,幫會首領、工頭、保安團團丁之類人物,他們在裏面吞雲吐霧,不亦快哉。

繼續往前走,是一排低矮的窩棚,裏面傳出嘿咻嘿咻之聲,時不時有一臉滿足的漢子系著褲帶走出來,車秋淩臉上緋紅,躲在慕易辰身後呸了一聲。

老李笑了:“笑貧不笑娼,飯都吃不上了,誰還管這個,這些娘們都是廉價貨,一毛錢就能睡一次。”

陳子錕道:“是一毛銅元還是一毛江東票?”

老李道:“當然是銅元,要是關帝票,那就能睡水靈靈的嫩丫頭了,老板,要不要找一個,我認識路子。”

陳子錕笑著搖搖頭,忽然前面傳來吵鬧聲,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罵罵咧咧從窩棚裏鉆出來,後面跟著一個三十來歲的面黃肌瘦的村姑,棉襖領子還沒掩上就追出來,拉著漢子的衣襟眼淚嘩嘩的,一口河南腔:“不給錢不中。”

漢子瞪圓了眼睛:“不中也得中!老子睡你是看得起你。”說罷一把將村姑推倒在地,旁邊竄出一個漆黑瘦小的身影,咬住了漢子的手腕,頓時一聲慘叫,漢子暴怒,將黑影摜在地上抽出匕首就要行兇,三道雪亮的手電光照住他的面門,頓時眼睛發花啥也看不見了。

“把刀放下。”陳子錕喝道。

漢子揮舞著匕首依舊罵罵咧咧,陳子錕上前一腳將他踹翻,佛山無影腳的威力可不是鬧著玩的,這一下起碼斷了兩根肋骨,漢子吃疼,爬起來逃了。

手電光罩住那個瘦小的黑影,原來是個男孩,村姑一臉驚恐,抱住男孩瑟瑟發抖。

“別怕,我們不是壞人。”陳子錕收了手電,上前查看男孩傷勢,只是擦傷而已,並無大礙。

“小孩,你叫什麽名字?”陳子錕和顏悅色問道。

男孩倔強的咬著嘴唇不說話,仇恨的目光瞪著他,村姑忙道:“俺叫楊樹根,根兒,快給大人磕頭,是人家救了你。”

男孩依然不說話,不過目光中的仇恨消失了。

“大人別見怪,俺們鄉戶人沒見過世面,不懂規矩。”村姑忙不叠的道歉,不過她的言辭倒不象是粗蠢農婦,仔細一看,還略有姿色,只是年歲大了,營養跟不上,想必年輕時候定是美人。

“你們是逃荒來的?”陳子錕覺得這家人一定有故事,打算和他們聊聊。

老李幫腔道:“這位可是省城來的大老板,好生回話,別胡扯八道。”

村姑道:“俺家姓楊,是河南跑反過來的,俺男人叫楊老實,在工地上扛活,上個月壓斷了腰,癱了……這日子實在沒法過,老板,您可憐可憐俺們,隨便給俺個活兒幹,管飯就成。”

陳子錕道:“我進去看看可以麽?”

村口忙不叠的說中。

陳子錕彎腰走進窩棚,漆黑一片,氣味熏人,用手電一照,破磚頭墊起一張鋪,一個殘疾男子形容枯槁躺在上面,旁邊留著一塊幹凈的空地,想必是村姑“做生意”的所在,一家人連蔽體的衣服都沒有,破碗裏裝著一塊窩頭,大概是僅有的存糧。

床上等死的楊老實目光呆滯,村姑惶恐而諂媚,楊樹根依然充滿警惕和仇恨,這樣一家人,大概很能代表西區普通人的生活現狀。

陳子錕嘆口氣,摸出一張十元面值的江東票,遞給女人。

女人接過,茫然無比,似乎不認識這張鈔票。

老李道:“陳老板,您出手忒大方了,窮鬼哪認識這個啊,說實話,他們連大洋都沒見過,摸過最大的錢就是當二十文的銅元了。”

又對村姑道:“老楊家的,這是關帝票,這一張能換三十大洋,還不謝謝老板。”

女人如夢初醒,磕頭如搗蒜。

陳子錕退出窩棚,心情很是不佳,沒心思繼續參觀這黑暗的世界,正要回轉,一幫大漢打著火把圍攏過來,手中利刃閃著寒芒,老李嚇壞了,趕緊打圓場:“哥幾個,誤會,看我面子,別動家夥,有話好好說。”

帶頭一個大漢,滿臉橫肉,兇光畢現,一把將老李推到一旁:“你他媽算個屌毛,在我的地頭上敢撒野,活的不耐煩了。”

車秋淩嚇得直往後退,慕易辰將手伸進口袋,緊緊握住擼子槍柄,陳子錕不動聲色,上前一抱拳:“三老四少,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