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北平(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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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宣武門內紫光車廠,一輛洋車停在門前,從車上下來一個青年軍官,大檐帽,灰制服,武裝帶紮的很緊,綁腿皮鞋,幹練彪悍,他深吸一口氣,整理整理軍容,邁步進來。

正巧杏兒抱著一盆洗好的衣服到院子裏晾曬,看見當兵的進來,嚇了一跳:“老總,您找誰?”

當兵的沒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杏兒揉揉眼睛,陶盆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七零八落,把跟在身後的大栓都嚇哭了,她卻不管不顧,撲上去緊緊抱住那青年軍官,眼淚啪啪的往下掉:“果兒,你可回來了。”

這位青年軍官正是陳啟麟,特地請假回家來看望親人。

寶慶聞訊出來,也驚呆了,“果兒回來了,真不敢認了,趕緊屋裏坐,虎子娘,別哭了,弟弟回來是喜事,那誰,趕緊去柳樹胡同把娘請來,再去天橋把我老丈人找來,麻溜的,趕緊去。”

陳啟麟笑呵呵的撫摸著虎子的腦袋說:“小外甥都這麽大了,看舅舅給你帶的什麽。”說著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布老虎來,問杏兒:“姐,我外甥叫什麽名字?”

“大名叫薛大栓,小名虎子。”杏兒道,虎子瞪著懵懂的眼睛,看著這位陌生人,有些害怕,不敢去接布老虎,躲到了娘的身後。

“這孩子,隨姐夫,真壯實。”陳啟麟又在虎子頭上摸了一把,隨著寶慶進了屋,杏兒不住嘴的噓寒問暖,問弟弟成家沒,在南方過的慣麽,打仗苦不苦,受傷沒有。

正說著,娘進來了,眼睛通紅,看來在路上已經哭了一回了,看見兒子,不免又是一陣大哭,陳啟麟這樣的鐵血軍人也不免掉淚,杏兒也陪著哭了一回。

又過了半小時,陳三皮回來了,喜不自禁道:“果兒出息了,現在當了大官了,手底下管多少兵?”

陳啟麟招呼一聲爹,不冷不熱道:“當的團長,手下一千來號弟兄。”

陳三皮喜道:“那是老大的官了,以後天橋上誰敢欺負我,就叫我兒子拿槍突突了他。”

寶慶道:“爹,別說那個了,我先帶果兒去洗個澡,你們在家做飯,咱們晚上好好喝一盅。”

陳三皮喜道:“對,是得喝兩盅。”

寶慶帶著陳啟麟到華清池去泡澡,一路上縫人便說,這是我內弟,澡堂子老板看見北伐軍的軍官登門,慌得親自接待,寶慶少不得又是一陣吹噓。

洗澡的時候,陳啟麟一身傷疤將全澡堂子的人都震了,寶慶顫聲道:“果兒,這些年你可受罪了。”

陳啟麟道:“當兵打仗,哪有不受罪的,這些年來,每次沖鋒號一響,我就沖在最前面,子彈日日的從耳畔飛過,心說這回怕是見不到家人了,可是越不怕死,閻王就越不來拿你,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幾十次,身上傷疤都數不清了,就是命大。”

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竟然躺在澡堂子裏睡著了。

晚飯是在家裏吃的,雖然陳三皮一再建議去飯店開葷,但家裏人根本無視他,陳啟麟換了一套上學時候的便服,緊巴巴的繃在身上,娘說:“果兒,你也不小了,現在仗打完了,該成親了吧,要不讓你姐姐踅摸個合適的閨女?”

陳三皮插嘴道:“娘們見識,咱兒子現在是團長,一般人家的閨女哪配得上,起碼找個女學生,最好家裏還開著買賣,苦了半輩子,也該享享兒子的福了。”

杏兒娘白了他一眼:“咱家可不認識那樣的闊小姐。”

陳三皮道:“咱家是不認識,架不住有人認識啊,我聽說大錕子混的可不賴,當了一省的督辦呢。”

“大錕哥是江東省主席,中執委候補委員,江東保安司令。”陳啟麟糾正著父親的謬誤。

“對對對,現在不興叫督辦了,都叫主席,話說大錕子也在北京麽,改天請他到家來坐坐,我老日子沒見他了,怪想的。”陳三皮道。

陳啟麟道:“大錕哥還有軍務在身,他們九十九軍負責肅清盤踞在京津地方的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