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重回上海(第2/3頁)

京津特快頭等車廂裏,顧維鈞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瀏覽一份美國雜志,見到陳子錕眼睛紅通通的回來,便問道:“小陳你是北京人?親戚挺多的嘛。”

陳子錕道:“我是孤兒,這些都是我剛來北京時結識的朋友,算是患難之交。”

“孤兒?”顧維鈞合上了雜志,來了興致,“那你是如何上的聖約翰?”

於是陳子錕便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神奇的經歷,當然隱去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顧維鈞大嘆曲折離奇,也講了一下自己的經歷,原來這位外交官的經歷一點也不比陳子錕簡單,尤其是他和前國務總理唐紹儀之唐寶玥的浪漫故事,簡直就如同童話一般。

談來談去,陳子錕便提到了陸軍部的王庚。

顧維鈞道:“你不說我倒忘了,小王確實是個人才,不過……他是留美的公費生,先去的密歇根大學,讀了一年轉入哥倫比亞,第三年又轉到普林斯頓,在這所理工科見長的大學拿了個文學學位,然後又在西點讀了一段時間,歸國之後直接進了陸軍部,授上校銜,唉,太順利其實對年輕人來說並不是好事啊。”

如此炫目的履歷,但從顧維鈞嘴裏說出來卻有淡淡的惋惜之感,陳子錕略感納悶,但背後不議論人長短,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京津快車抵達天津火車站後,轉乘津浦線藍鋼特快,這條線路是從天津至南京浦口的鐵路線,縱貫小半個中國,車廂都是美國進口的,外面塗著藍色油漆,在陽光下嶄新閃亮,豪華中透著現代感。

顧維鈞和陳子錕依然乘坐的是頭等臥鋪車廂,一夜無語,次日抵達長江北岸的浦口,煙波浩淼的長江橫在眼前,江邊大片的蘆葦隨風舞動,江上白帆點點,遠處南京古城墻隱約可見,陳子錕不禁感慨中國之大,坐特快走了一天一夜,竟然只是從北京到了南京。

乘船渡江,再轉滬寧線,顧維鈞帶的行李極多,大小皮箱七八個,陳子錕的東西也不少,四個柳條箱裝的滿滿當當,此刻他深刻體會到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的道理,若是流浪漢倒也罷了,拖家帶口再拿著這麽多行李,真是極不方便。

幸虧顧維鈞帶著兩個隨員,忙乎著打理一切,行李都有苦力來搬運,不用他們動一根手指,即便如此,舟車勞頓也是苦不堪言。

又跋涉了數百裏,終於抵達上海火車站,此時北京已經是秋風蕭瑟,上海卻依然春光明媚,聽到站台上喧嘩的上海方言,陳子錕不禁感慨莫名。

上海,我又回來了。

下了車,顧維鈞道:“小陳,去法國的船要等幾天才開,你如果沒有安排的話,我朋友府上應該還有空的客房。”

陳子錕剛要答應,忽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站在不遠處,於是道:“不麻煩了,顧先生,有兄弟來接我。”

“也好,咱們再聯系。”顧維鈞帶著從人走了。

陳子錕站在原地,微笑著看著站在鐵柵欄門外的李耀廷,時隔一年多,昔日北京正陽門東車站廣場上撿煙頭的小混混已經脫胎換骨。

禮帽、西裝、鋥亮的黃皮鞋,還有嘴裏叼著的雪茄,都彰顯著他上海灘暴發戶的氣質。

“小順子,你丫混的可以啊。”陳子錕上前一個惡狠狠的熊抱,箍的李耀廷呲牙咧嘴,“大錕子,咋又喊我小名,讓弟兄們聽到多不好。”

陳子錕這才注意到,李耀廷身後站了四個家夥,頭戴鴨舌帽,身穿蹩腳西裝,一看就是混江湖的癟三。

“嘿嘿,手底下還有人了。”陳子錕退後一步,重新打量李耀廷。

李耀廷一擺手:“幫大哥拿行李。”

四個癟三立刻上前扛起了柳條箱,李耀廷順手接過陳子錕手上的皮包。

“你手指怎麽回事?”陳子錕看到他左手小拇指上戴了個金箍。

“沒事,我自己斬的。”李耀廷淡淡道。

出了火車站,行李裝進汽車後備箱,李耀廷拉開車門請陳子錕上了車,吩咐汽車夫:“回公館。”

汽車在熟悉的馬路上飛馳,指揮交通的紅頭阿三,來往穿梭的黃包車,一望無盡的洋式建築,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陳子錕新潮澎湃,忽然問道:“鑒冰在哪裏你知道麽?”

李耀廷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想到那封字跡娟秀的信,再想到自己對鑒冰三個月歸來的承諾,陳子錕心裏隱隱不舒服起來。

公館位於法租界霞飛路上,是一棟別致的小洋樓,墻上有鐵絲網,大鐵門內有狼狗,聽到汽車喇叭聲,鐵門慢慢開啟,汽車駛入院子在噴泉旁繞了一個圈停在門口,陳子錕下車進門,客廳裏布置的富麗堂皇,宛若宮廷。

忽聽蹬蹬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鑒冰從樓上直沖而下,看到陳子錕的時候卻忽然停住,拿手帕捂了嘴,哇的一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