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壇一夜(第2/3頁)

“這不是你要的生活。”陳子錕對自己說。

夜裏是在自己房間睡的,陳子錕依然是紫光車廠的大老板,正房西屋是他的臥室,一直給他留著,誰也不許占用,陳子錕躺在床上,從貼身小褂裏拿出一本小冊子,在燭光下讀著,小冊子的封皮上印著五個字:共產黨宣言。

這本小冊子是他從吳佩孚書房裏順來的,編者之一是北大的李大釗,內容有點意思,陳子錕睡前總喜歡拿出來瞅兩眼,比數山羊還管用。

第二天,大夥兒去郊外給薛平順上墳燒紙,在墳前擺了七個碟子八個碗,大夥兒好好哭了一會,然後又到嫣紅的墳上拜祭了一番。

陳子錕從車廠拿了一些錢,買了禮物去龍須溝看望了未來的老丈人,雖說這樁婚事半真不假的,但做戲做全套,該有的禮數不能少。

夏師傅很高興,鄭重向鄰居們介紹,這位陳子錕是自家女婿,陳子錕也很客氣的掏出大前門香煙散了一圈,大叔大嬸的喊著,嘴比夏小青甜多了。

回到屋裏,夏師傅看了籃子裏的東西,頓時嚇了一跳:“孩子,怎麽買這麽貴的東西。”

籃子裏是一盒長白山人參,兩支鹿茸,還有一瓶虎骨酒,都是上好的補品,這花費也不少。

陳子錕道:“您的病都是多年勞累積攢下來的,只要仔細調養就能復原,以後可別風裏來雨裏去的賣藝了,有什麽費用,我來擔著。”

夏師傅道:“孩子,雖然咱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可你也不富裕啊,你把錢都花我身上,以後你倆咋過啊。”

陳子錕笑道:“您小瞧我了不是,我現在是少尉軍官,每個月開三十塊錢,另外還把紫光車廠重新開起來了,每月又是不少進賬,錢的方面您不用擔心。”

籃子裏還有幾個綠色玻璃瓶,夏師傅拿起來對著陽光看看,狐疑道:“這是什麽補品?”

陳子錕笑道:“這個不是補品,是啤酒,我孝敬您老的。”

一聽是酒,夏師傅來了興趣:“哦,開一瓶嘗嘗。”

陳子錕道:“這酒不是這麽喝的,小青!”

“哎!”正在外屋拍黃瓜的夏小青放下菜刀撩開簾子進來了。

“打一桶冰涼的井水,把這幾瓶酒冰鎮上。”陳子錕命令道。

夏小青柳眉倒豎,一把捏住陳子錕的耳朵:“好小子,明知道我爹身子骨不好,還讓他喝酒,你小子活膩了是不?”

陳子錕趕忙求饒:“這個酒麥芽釀的,不傷人,是養生的。”

夏小青這才松了手,拎起酒瓶子出去了,繼續拍黃瓜,陳子錕摸著發燙的耳朵道:“小青,合著你就只會拍黃瓜啊。”

“我打!”一只拖鞋飛了進來,到底是秉承了燕子門的暗器絕學,初速極快,陳子錕硬是沒躲過去,臉上挨了一記狠的。

夏師傅搖頭嘆息,嘴角卻微微揚起。

這頓晚飯是在夏家吃的,菜肴依然是胡同口二葷鋪炒的,外加幾個涼菜,黃橙橙的冰鎮啤酒倒在海碗裏,夏師傅抿了一口,皺眉道:“怎麽像馬尿。”

可不是麽,街上那些拉大車的騾子馬驢,撩起尾巴在地上撒上一泡尿,色澤味道都和這啤酒類似。

陳子錕道:“喝習慣了就好,這一瓶酒五毛錢呢。”

一聽這麽貴,夏師傅不敢怠慢,端起碗來一飲而盡,砸吧砸吧嘴品味了一下,忽然打了個飽嗝。

“痛快!”夏師傅又給自己倒了一碗。

夏小青眨眨眼,長長的睫毛忽閃著,“這麽好喝?我也來一碗。”她倒是一點也不客氣,端起陳子錕面前的酒碗,一仰脖也幹了,抹抹嘴笑道:“一點也不辣。”

結果是,一共四瓶啤酒,陳子錕和夏師傅一人一瓶,剩下的兩瓶被夏小青一人包圓,到底是繼承了她爹的酒鬼基因,啤酒下肚啥事沒有,照樣刷盤子洗碗。

酒足飯飽,又談了一會兒之後,天色漸黑,陳子錕起身告辭,夏師傅有心給小兩口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便道:“小青,回來再刷碗,去送送子錕。”

“噢。”夏小青答應一聲,擦擦手摘了圍裙,陪陳子錕一起出去了。

夏夜晚風輕吹,明月當空,龍須溝的惡臭襲來,破壞了浪漫美好的感覺,夏小青忽然道:“那邊是天壇,去坐坐吧。”

陳子錕就說好,兩人一前一後默默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天壇,天壇是皇帝祭天的地方,現在皇帝沒了,這兒就變成了公園,到處都是參天古樹,寂靜幽深,小蟲在草叢裏鳴叫,月光被樹影割成無數塊。

“我怕……”夏小青忽然偎依過來,陳子錕笑道:“你怕什麽?”

“怕鬼。”

“哈哈,就是真有鬼,也怕你這個母夜叉啊。”陳子錕道。

夏小青大怒,狠狠在陳子錕腰間掐了一把,向前跑去,忽然哎呀一聲蹲在地上,陳子錕趕緊上前:“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