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斷頭酒(第2/2頁)

陳子錕如遭雷擊,陸榮廷乃一粗暴老軍頭,但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反而更加可信,自己又不是什麽大角色,他犯不上花言巧語欺騙自己,難道說陶成章不是死在光復會叛徒之手,而是死於革命戰友之手?

孫文先生溫暖的笑容,光輝的形象,在他心中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人就怕喪失了信念,陳子錕接觸革命時間很短,受到的教育和熏陶也是屈指可數,被陸榮廷這樣一說,眼神不由得恍惚起來。

旁邊一員大將道:“大帥,這小子膽敢冒犯虎威,不如立刻拖到街上斬首示眾,也好立威。”

一幫金肩章紛紛贊同,陸榮廷不理他們,問道:“後生仔,本帥刀下不殺無名之輩,報上你的名來,也好給你墓碑上寫字。”

“就寫光復會陳子錕好了,生日不詳,死於今日。”陳子錕倒也灑脫的很。

陸榮廷眼睛一亮,向著身後一將道:“老陳,這小子和你一個輩分的,是不是你家親戚啊。”

被他乘稱作老陳的是廣東都督陳炳德,當即笑道:“我可沒這門親戚,後生仔,你是哪裏人?”

陳子錕道:“我是孤兒,居無定所,沒有籍貫。”

“這樣啊。”陳炳德點點頭,他是陸榮廷的心腹,豈能不清楚老上司的心思,若是一般刺客,早就下令斬殺於市了,哪會花費這麽多時間審問過堂,看來大帥是起了愛才之心啊。

想到這裏,他幹咳一聲道:“大帥,卑職以為,廣東乃民主之地,焉有不經法院審判隨便殺人的道理,即便是刺客,也要移送法庭審理為宜。”

陸榮廷環顧四周:“本帥覺得可以,諸位以為如何?”

眾將道:“大帥英明。”

陳子錕被架了下去,投入監牢,堂上的陸榮廷揉了揉小腿,苦笑道:“這把老骨頭,不中用了,今天差點就見閻王了。”

陳炳德道:“大帥吉星高照,神佛庇佑,一定沒事的。”

陸榮廷拈起一枚變形的蘑菇狀子彈頭說:“這小子是真想殺我啊,把子彈尖都挫開了,不過他經驗還是不足,若是不做炸子,興許真能打死我,這一加工,子彈穿透力大降,連車門都打不穿了。”

陳炳德道:“既然孫大炮欲殺大帥而後快,咱們不如將此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也讓孫大炮清醒一下,廣東到底是誰的地盤。”

陸榮廷輕蔑道:“書生造反,三年不成,孫大炮也就是耍耍嘴皮,搞搞暗殺了,就讓他呆在上海著書立傳吧,至於這個後生仔,哼哼,有點意思。”

陳炳德道:“大帥莫不是起了收服之心,卑職聽說革命黨都是一根筋,養不熟的白眼狼啊。”

陸榮廷道:“我不是沒動殺心,如果我問他為何刺我之時,他說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當即就斃了他,可他說是為親人報仇,說明中毒不深,還有一腔忠義,再加上他功夫了得,如果收為己用,當是可造之材。”

陳炳德道:“恭喜大帥,收服了一員虎將。”

陸榮廷擺擺手:“還早,先關著再說,讓他清醒清醒。”

……

陳子錕被帶到一間房子裏,幾個護兵將他按在地上,用大皮鞋猛踢,踢得他蜷縮著身子一動不動,眉弓裂了,肋骨斷了,臉上血流不止,眼睛腫的更是看不清東西,剛開始還能罵兩句,到後來連聲音也發不出了。

一直在外面抽煙的副官走進來道:“好了,再打就打死了,不好向大帥交差。”

護兵們這才悻悻的停手,拿了一盆水澆在陳子錕頭上,然後把他拖了出去,丟進了帥府牢房。

當陳子錕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三天,他睜開眼睛,發現身上纏著幹凈的繃帶,臉上的血汙也洗幹凈了,傷口還包著橡皮膏,他掙紮著起來,發現自己戴著手銬腳鐐,長長的鐵鏈分量極重,鐵鐐是用鉚釘鉚死的,砸都砸不開,更別想逃跑了,這還真是死刑犯的待遇。

環顧四周,牢房狹小,草席瓦盆,桌上擺著一壺酒,兩碟菜。

“這就是傳說中的斷頭酒麽?”陳子錕道。

“這是你的牢飯。”黑暗中傳來冷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