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為糞而戰(第2/2頁)

石駙馬大街就屬於於記糞廠的糞道,於德順年紀不大,三十來歲正當年,平時也不總是坐在糞廠裏操持,而是親自背著糞簍子拿著糞勺去幹活,他為人仗義,出手大方,和巡警、衛生署的關系都處的不錯,對手下糞夫更是照顧有加,在北京城糞業裏絕對算一號人物,有好事者送他一個稱呼“糞王”。

於德順正坐在糞廠裏看著工人們幹活,一大片平地上,糞便攤開了在陽光下暴曬,曬成幹燥的糞餅好拿去賣給農民當肥料,如果不經過這一道工序,價格上就要大打折扣。

糞廠裏臭氣熏天,一般人要是走進來都能熏暈過去,可是於德順從小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嗅覺早已對這個免疫了,在他看來,這些肮臟的東西就是鋪在地上的一層銅元。

糞夫顛顛的過來,報告道:“於爺,大事不好了。”

於德順拿著小茶壺滋溜滋溜喝著茶,眉頭都不皺一下,北京城裏有啥事是糞王擺不平的,笑話。

“說。”硬梆梆的就一個字。

“石駙馬大街有人搶咱們的生意……”糞夫將自己看到的事情敘述了一遍,於德順站了起來,嘴角漾起冷笑,放下茶壺道:“有人敢搶生意,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煩了。”

昨天,於記糞廠的一個夥計在石駙馬大街後宅胡同挨了揍,事情的原委,於德順已經弄清楚了,是自己手下人嘴不幹凈,罵了老年人,挨打那是他活該,於爺並不打算出頭,但是於記糞廠的規矩不能壞,過年過節的酒錢紅包必須要給,誰不給就不去掏他家的糞,而且不許別人去掏,直到這家人屈服為止。

就算是什麽總長次長家的茅房,糞王都是一視同仁,長期以來,這套招數無往不利,因為誰也犯不上為了那一兩個小錢和掏糞的過不去,可現如今竟然有人不給糞王面子,跨界掏糞,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看清楚了麽,是誰家的人,李逢吉還是孫興貴?”於德順問道,他說的這兩個名字,都是京城糞業的翹楚人物,和自己一向不對付。

“於爺,我看清楚了,不是李家的人,也不是孫家的人,是新來的。”糞夫答道。

“有意思了,走,看看去。”於德順一擺手,立刻有幾個年輕力壯的糞夫停下了手上的活計,拿著糞勺跟著於爺出去了。

按照於德順的估計,來搶糞道的人絕不會只掏一戶宅子,整個胡同的大糞他們都得搶,所以一時半會走不掉,興許能堵在路上。

此時紫光車廠裏一幫人正對著大錕子挑來的兩簍子大糞發愁,人家都是往家裏挑米面糧油瓜果蔬菜,咱家這位爺倒好,挑回來兩大簍子米田共,這是唱的哪一出?

薛平順問他:“大錕子,你弄這個是?咱又沒有地要肥田。”

陳子錕道:“您誤會了,我是幫人家掏茅房去了。”

薛平順道:“這樣啊,那趕緊拿出去倒了吧,咱留這個沒用,棟梁,去把這兩簍東西倒到胡同茅房裏去。”

正在一旁擦車的王棟梁趕緊過來,挑起兩個簍子就出去了,不巧的很,剛出門就遇到了氣勢洶洶的於德順一行人。

糞王和他的手下們倒不是奔著紫光車廠來的,而是抄近路去石駙馬大街,這個寸勁兒,正好被他們撞到背著糞簍子出來的王棟梁。

於德順一看,這還了得,你小子是想連這條糞道的生意也搶啊,當即一揮手:“給我打!”

糞夫們二話不說,揮舞著糞勺打過去,可憐王棟梁稀裏糊塗就挨了一頓胖揍,倒在地上,大糞澆了一身,木制的糞勺雖然不如鐵器打人好使,但是又臭又硬,勺子裏積著陳年的老糞,宛如一層裝甲,打在身上也不舒坦。

王棟梁被他們打得嗷嗷直叫,車廠裏的人聽見了,奔出來一看,居然有人打上門來了,一聲大喊:“兄弟們,抄家夥!”車夫們拿著掃帚鐵鍁木棍,沖出來和糞夫們打作一團。

糞夫和車夫,都是苦力行的一分子,打起架來不分伯仲,不過有了陳子錕的參與,勝負基本就是一邊倒的事情了,幾分鐘後,於德順帶來的人馬就全部橫臥街頭了,就連糞王本人都挨了陳子錕一記鞭腿,差點爬不起來。

“來紫光車廠找茬,瞎了你的狗眼。”陳子錕惡狠狠的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