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酒缸(第2/3頁)

“孫子,你丫等著。”馬二爺丟下一句話,在手下的攙扶下一瘸一拐走了,看客們發出一陣噓聲。

陳子錕他們以少勝多,打贏了群架,洋洋得意地四下拱手,一副好漢模樣。

“老少爺們,獻醜了。”

遠處傳來警笛聲,趙大海臉一沉:“不好,巡警來了,快跑!”

看客們讓出一條路來,兄弟五人撒丫子跑了,跑出去一裏地遠,才停下來哈哈大笑,互相看看,一個個衣襟扯爛,臉上帶血,但精氣神卻格外的高。

“走,喝酒去,我請!”

五人抖擻精神,奔著不遠處山西人開的大酒缸就去了,路上遇到推車賣醬驢肉的,趙大海掏錢買了一大塊,讓賣肉的切成薄片用舊報紙包了揣懷裏,進了大酒缸,墻根埋著一排三尺見方的酒缸,半截入土,半截在外面,上面蓋著紅漆木蓋子,五個人拿了矮凳坐下,跑堂的過來招呼:“幾位爺,用點什麽?”

“三斤白幹,油炸花生米、鹹鴨蛋、炒豆腐、再到對面切面鋪給我拿二斤半燴餅,先來這些,不夠再叫你。”

因為剛才同仇敵愾打了一場群架,大家對陳子錕愈加的敬佩,對新加入的趙家勇也熟絡起來,趙大海說:“趁今天咱們幾個正式認識一下,你們誰先自我介紹?”

寶慶先說道:“我叫薛寶慶,光緒二十八年生人,今年十七,家住宣武門外柳樹胡同,我爹是前門警所的薛平順,家裏就我一個獨苗。”

趙家勇說:“我叫趙家勇,十六歲,家住雍和宮炮局胡同,現在交通部護路軍當勤務兵。”雖然剛見面時已經介紹過一次,但他還是又說了一遍。

“我叫陳子錕,關外來的,家裏沒什麽人了。”陳子錕幹巴巴的說道,眼神有些黯然,因為他連自己的具體年齡都不清楚。

小順子眨眨眼,最後說道:“我叫李耀庭,十七歲,也住柳樹胡同兒。”

趙大海端起酒碗:“我比你們虛長了七八歲,就是你們的老大哥了,今兒高興,以後咱哥幾個要好好處,別的不多說,喝酒!”

喝酒吃菜,好不快活,唯獨陳子錕面帶愁容,趙大海開解他道:“兄弟,別當回事,馬二那樣的貨我見多了,打了就打了,沒事。”

陳子錕心道別說打了他,就是宰了我也不怕啊,他惦記的卻是另外一档子事。

“大海哥,你說那賣藝的父女倆,會不會混不下去啊?”他想了想還是問道。

趙大海啞然失笑:“我以為你想啥呢,原來是惦記他們,兄弟你真有意思,打起架來心狠手辣,卻有一副慈悲心腸,你放心,跑江湖的不在乎這個,大不了換個地方繼續賣藝,北京又不是只有天橋一個地方啊。”

這樣一說,陳子錕才放下心來。

大酒缸就是個喝酒閑聊的地方,待多久都沒關系,兄弟五個吃吃喝喝,不大工夫三斤白幹就見底了,菜也吃的差不多了,二斤半燴餅拿進來,連湯一起吃了,渾身冒汗,趙大海又點了三斤白幹,切了一盤熟牛肉,兄弟們細細聊天。

“寶慶,小順兒,你倆也老大不小的了,得找個正經營生幹幹了。”趙大海略帶醉意,苦口婆心。

“大海哥,我爹都幫我籌劃好了,先給有錢人家拉包月去,一個月怎麽也能余下幾塊錢,年把就能買新車了。”寶慶略帶自豪地說道。

李耀庭也不甘示弱:“大海哥,開春兒我就去六國飯店當服務生,穿西裝打領結,有時候光小費一天就好幾塊呢。”

趙大海點頭道:“不錯。”

陳子錕有些茫然,每個人都有出路,自己卻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子錕,你身手不錯,打架雖然看不出套路,但速度和力量都可以,關鍵是夠狠,我看你這一身功夫要不吃糧都可惜了,要不這樣,等保定的陸軍第三師招兵的時候,你去試試,興許幾年下來就扛上金肩章了。”

趙家勇對這個提議很是贊同:“沒錯,陳大哥吃糧當兵再合適不過了,幹別的都是屈才。”

一場酒喝的天昏地暗,趙家勇扶著墻狂吐一氣,陳子錕肚裏也翻江倒海,硬忍著不想丟人,大海哥拍拍他的後背說:“吐出來好受點。”他這才哇的一口噴了出來。

寶慶最能撐得住,一口沒吐,趴在缸蓋上人事不省,趙大海出門叫了輛洋車,給車夫一毛錢,兄弟幾個把趙家勇架到車上,吩咐車夫拉到炮局胡同,這才揮手離去。

寶慶鼾聲如雷,怎麽晃都不醒,沒轍,只好讓陳子錕背著他回去。

回大雜院的路上,趙大海看到糧鋪正在上門板,這才想起沒給家裏買嚼谷,趕緊買了二斤白面,五斤棒子面,順道又買了顆大白菜抱著,一路唱著戲文回家,到家後少不得要被媳婦好一頓罵。

剛進大雜院就聽到杏兒家傳來男人的喝罵聲和女人的抽泣聲,趙大海眉頭一皺:“他叔又發酒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