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六、1937年(10)

六、1937年(10)

不一會兒,四叔就打開了門,對身後的人說:“我是沒招了,你看著辦吧。”說著就走了出去帶上了門。後面的人閃身走了進來,原來是王剛來了。

看來是四叔在路上就和他說了什麽,王剛走進屋以後不客氣地坐在了沙發上張濤的旁邊,開口就是:“老狼營沒事。”

“什麽?”本來正在兩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的張濤差點沒蹦起來,“真的假的?”

“真的。”王剛把警帽摘了下來,“有個跟著一起去的翻譯說走了嘴。這次掃蕩,鬼子就得到了一座空營,傷亡40多人,為了封鎖消息,傷員都運到了錦州。”

“那幫孫子活著死著和我有啥相幹,老狼營咋樣?”張濤急忙問。

“老狼營就死了幾個人,打了日本人一個伏擊之後撤走了,到哪裏去了我就不知道了。”王剛搖了搖頭。

張濤的眼睛亮了起來:“那就是說,‘殺八方’的屍首也是假的?就死了那麽幾個人,咋能有大當家呢?”

“‘殺八方’死是真的,至於為啥我就不知道了。”王剛直直地看著張濤的眼睛,“你怎麽這麽在意這夥胡子,你和他們是什麽關系?”

“啊?”張濤想了想,“沒啥關系,我這個人喜歡交朋友,和他們的大當家‘殺八方’是磕頭兄弟,可是這大哥,唉……”

王剛的頭也低了下去:“總有一天會出頭的,有血性的漢子死不完,這地,還是咱們中國人的地!”說著他帶上了警帽,“我就是來告訴你這些事情的,還有兩天就過年了,我明天就要回老家過年,今天來給咱們的參議大人拜個早年。”說著朝張濤拱了拱手。

張濤當然知道王剛說的回老家過年大概是啥意思,也站起來拱了拱手:“那就明年見。我這幾天心裏憋屈,等你回來咱們好好聚一下。”接著語帶雙關地說:“幫我張濤給你老家的人帶個好,有啥好東西可別忘了給我捎回來。”

“謝謝!”王剛推開了屋門,又轉過了身:“今年就是民國二十六年,公元1937年了,年景能不能好呢?”還沒等張濤回答,就自顧自地說道:“保重吧,我走了。明年見!”說著大步地走了出去。

濱島到處洋溢著過年的氣氛。

鬼子和偽軍的巡邏也少了起來,晴川和濱島市政府的漢奸們笑容滿面地到處去“慰問”駐紮在濱島的鬼子和偽軍。

“殺八方”的屍體依舊掛在城門上,向人們訴說著——這片大地,依舊處在戰火之中;這裏的人民,依舊沒有屈服。

不是張濤沒有想辦法,在“殺八方”的屍體掛在城門樓子的當天晚上,“夜貓子”就摸近了城樓,可是馬上就退回來了,晴川在“殺八方”的屍體周圍安排了不少的伏兵。張濤現在是門都不敢出,因為他一出門就正好看到“殺八方”的屍首。他索性稱病,就連給濱島的大小官員送年貨都是四叔和張貴代勞的。

不管咋樣,年還是要過的。張濤給府裏面的那些護院發了紅包,有家的都讓回家團聚去了。張濤自己還是害怕過年。

想起了去年過年的時候,“大疤瘌”哈哈大笑著和那時候化名劉一手的“殺八方”拼酒,“山兔子”喝多以後唱著跑調的葷戲,勒五爺一個人死皮賴臉地來湊熱鬧,結果喝多以後,大夥兒把他忘了,在桌子底下睡了一宿,連守夜的程序都免了。第二天勒五爺打著太極拳往回走的時候張濤還托他帶回去了給燕子和三根的紅包……

外邊的鞭炮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張濤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想法,要是這些鞭炮聲都化成了對著小鬼子的槍響該是個啥結果。

桌子上的菜已經涼了,就一個酸菜海鮮火鍋還在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四叔和張貴對望了一下,四叔說:“少爺,到點了,該吃餃子了。”

張濤根本就沒有動:“我不吃了,你們吃吧,我不餓。唉,咱們在這吃餃子,還不知道老狼營的弟兄們在哪兒忍饑挨餓呢。”聽到張濤這麽說,四叔和張貴也就沒法子再勸了,屋子裏面陷入了沉寂,然而這種沉寂沒有幾秒鐘就被打破了。

“你咋不尋思點好的?就興你大魚大肉,我們就非得忍饑挨餓?”被皮襖棉褲包得嚴嚴實實的槐花走了進來,後面還有兩個探頭探腦一臉壞笑的弟兄。

張濤愣在了那裏,就像是丟了魂。槐花笑嘻嘻地扯下了臉上的圍巾:“咋的,不認識了?”

“大小姐,你咋回來了?啥時候到的?”四叔第一個醒過神來,驚喜地問。

“大小姐快坐下,我說東家咋不吃年夜餃子呢,敢情是等你呢!”張貴趕忙加了一把椅子。

“嗯,麻煩你再去弄點吃的,老狼營的兩個弟兄送我回來的!”槐花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對張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