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二、老狼營(23)

二、老狼營(23)

柳應元微微一笑道:“這第一喜是老狼營裏面來了貴客;第二喜是打下了姥姥嶺,殺了‘活牲口’,抓了小林;這第三喜嘛……”柳應元故意賣了個關子,“恭喜‘老神仙’得了個好孫女。”

“對對對,三喜臨門,三喜臨門!”“大疤瘌”第一個跳了起來,“來,幹一個!”一仰脖暢快把酒喝了下去。眾人熱熱鬧鬧地跟著喝了。

“老神仙”先眯縫著眼睛看著槐花:“孩子,明天和爺爺走吧,爺爺帶你去看看你爹。”

本來是輕聲輕語的一句話卻像晴天霹靂。“大疤瘌”手中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槐花的小嘴張得大大的,柳應元顫抖著問:“‘老神仙’,你是說團座他……他……他還活著?”

聽到這話,槐花也反應過來,激動地搖著“老神仙”的胳膊:“我爹在哪裏?他還活著嗎?他怎麽樣了?”

“老神仙”愛憐地撫摸著槐花的頭頂嘆了口氣:“你爹已經去了。爺爺沒能耐,不能讓他活過來,但是爺爺能保持他的屍首不壞。”

“大疤瘌”一愣:“團長的屍體不是被小日本給埋了嗎?”

“老神仙”眉頭一皺:“小日本子想演一場戲,就把虎子穿戴整齊,說是要厚葬。人都死了,屍首哪能讓小日本子折騰,大虎山的綹子‘獨眼獸’帶著弟兄們把屍首搶回來了。讓我給趕上了,就想了個法子把屍體護住了,送到槐花她姥姥家了。”

槐花滿含著熱淚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從沒聽說過姥姥的事情,就知道俺娘是個很好的女人,生我的時候去世了。我姥姥家在哪,她老人家還好嗎?”

“老神仙”嘆了一口氣:“這個倔小子,哪有瞞自己閨女瞞得這麽苦的!好孩子你聽爺爺說,你姥姥還有你姥爺可都是好人,就是生你爹的氣,誰叫他不聲不響地就把你娘拐跑了!他們住在大草原上,孩子沒想到吧,你呀,還是草原的小格格呢。”說著老人用手指點了一下槐花可愛的小鼻頭,卻不再往下說了。

柳應元心裏略一合計,問道:“團座的屍體可安葬了嗎?”

“唉!”“老神仙”的臉色暗了下來,“虎子這孩子倔著呢,怎麽都不肯閉眼,我不行,搶回他屍首的‘獨眼獸’也不行,連自己的嶽父嶽母都沒有辦法讓他的眼睛閉上。我尋思著過幾天就把槐花帶到草原去,興許見了他的閨女他能閉眼,也好早點入土為安。”

槐花哭得泣不成聲,“大疤瘌”像個孩子一樣、號啕大哭,抓過一壺酒,把著壺嘴就往自己嘴裏倒了起來,柳應元也低下了頭抽泣著。

“殺八方”抹了抹眼角邊上的淚水:“這個‘獨眼獸’兄弟我交定了,從今起,我‘殺八方’欠他一條命。”

“老神仙”倒滿一杯酒,灑在了地上道:“下輩子吧,‘獨眼獸’去年走的。都別哭了,自己的眼淚有什麽用,鬼子的黑血才是好東西。明天早上我要練練手藝,祭奠你們團長,我的小虎子,還有‘獨眼獸’。現在,該吃吃,該喝喝,整天哭哭啼啼的槍都打不準了。”說完,把一塊熊掌肉夾進嘴裏。

幾人聽了“老神仙”的話止住了眼淚,但是氣氛卻壓抑了下來。

“老神仙”拿起了酒盅:“來來來,喝酒,都怪我這個老東西瞎說,攪和了慶功宴。都蔫巴什麽,要我說,有這一片一片的老林子在,有咱東北爺們的血性在,小日本就別想過一天安生日子。來,幹了!”

那天的酒喝到很晚。奇怪的是,眾人都沒有喝醉。

第二天一大清早,老狼營的兄弟們整齊地列隊,在操場正中的瞭望台前面,“殺八方”帶著幾個兄弟挖了一個大坑把倒黴的小林立著埋了起來,只留著脖子以上還在土外邊。

“老神仙”狠狠地折騰了一番小鬼子之後,眾人早已經吐成了一片,只有“殺八方”和“大疤瘌”還筆直地站著,“殺八方”厭惡地看了一下眼珠還在動的小林:“我得給鬼子送回去,讓他們看一看下場。”

出人意料的是槐花倒是沒有什麽反應,她臉色蒼白,嘴唇哆嗦著,還是直挺挺地站著,也沒有吐。

“老神仙”走過去呵呵笑著對她說:“閨女,咱該走了,要是這事情傳出去鬼子加了哨,咱們可就到不了大草原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