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夜間的徐風(第5/6頁)

“我也是一樣。”葛洛佛科說道。

雷恩一言不發地回頭看著廣場中央。他已經錯過第一個人的處刑,但這無所謂。

即使誇提連接下來是什麽狀況心理都有數,但他並不在乎。人的一生遭遇了那麽多事,全都是由記憶所控制的。他身旁的一名士兵把劍緊緊貼在身體的側面,幾乎割破了自己的皮膚。一瞬間,誇提的腰被壓得彎下來,他的頸子被壓得相當彎曲。這名沙特阿拉伯特種部隊的上尉揮動了他的刀。雷恩愣了一下才明白,這名上尉一定練習過揮刀的技術,因為想一刀幹凈俐落地砍下頭,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麽容易。這種技巧跟芭蕾舞者一樣需要練習。誇提的頭滾了一公尺左右,接著他的身體向旁翻倒,血從他的血管噴了出來。雷恩可以看到他的四肢在掙紮,但這也是反射動作而已。由於誇提的心臟依然在跳動,血以固定的頻率向外噴,試圖讓這個身首分離的生命依然存活。最後終於,這一切也停止了,誇提現在已經成為身首異位的屍體,以及地上的一灘血了。這位沙國的上尉用一塊像是絲的布擦掉刀上的血,然後插入黃金制的刀的鞘裏,走入人群中被讓出來的一條路。

群眾並未大聲歡呼。事實上,現場一點聲音都沒有。也許大家都已經屏氣凝神,而幾名教徒也在那裏默默地祈禱;這些人是為誰的靈魂祈禱,只有他們自己及神才知道。那些在前排的民眾已經開始離開。有些站在人群後方沒有看到處刑場面的民眾,跑到前排欲探個究竟,但他們只待了一會兒,就馬上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在一定的時間後,收屍的人已經把誇提和葛森收好;以適當的葬禮安葬這兩名罪犯,因為他們的宗教規定無論死者生前如何,一定都要加以好好安葬。

雷恩不知道該有什麽樣的想法。他已經看過太多的死亡。對死,他知道得很清楚。但眼前的這場處刑卻一點也沒有勾動他的心弦,現在他納悶自己是否在這一行已經待得太久,開始麻木了,因此覺得有點憂心。

“你剛剛問我歷史是怎麽創造的,雷恩,”阿裏問道。“你剛剛已經看到了。”

“你指的是什麽?”

“你不需要我們告訴你。”葛洛佛科說道。

這些人開啟戰端,或者企圖挑起一場戰爭,結果卻像一般的罪犯在廣場中央被公開處決,雷恩心想,這可以做為後人一個很好的借鑒。

“也許你說得沒錯,也許這能令後人想做同樣的事情時先三思。”這個理想的時代終於來臨。

“在我們所有的城邦裏,這把刀是正義的象征……也許有點不合時代,但其出產的時代卻是個男人都像真正的男子漢的時代。不過一把刀在現代仍然有其用處。”

“這把刀還真是考究。”葛洛佛科說道。

“雷恩,那麽你是真的完全脫離政府公職了?”阿裏親王過了一陣子後問道。此時雷恩跟其他人一樣,正打算退出廣場。

“是的,親王閣下。”

“那麽,那些愚蠢的‘道德’法規已經不再適用在你身上了。好極了。”阿裏轉頭。那名負責行刑的特種部隊上尉神奇地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對阿裏親王的敬禮一定會讓作家吉蔔林嘆為觀止。接下來他呈上那把寶刀,它的刀鞘是用黃金精工制成的,上面還鑲著鉆石。刀柄則是由黃金與象牙制成,並顯露出世代使用的痕跡。很明顯地,這把寶刀曾經屬於一名王者。

“這把寶刀已經有三百年的歷史,”阿裏轉頭看著雷恩說道。“無論是在戰爭或是和平時期,一直是由我的祖先帶在身邊。它甚至還有個名字——夜間的徐風,這是我用英文能譯出的最好的名字。當然,阿拉伯原文還有更深的意義。雷恩博士,我們希望把它送給你,以紀念那些已經喪生的人——以及那些因為你而沒喪生的人。這把刀已經殺戮過太多人。陛下相信,這把刀已經沾了太多的鮮血。”

雷恩自親王的手裏拿過這把彎刀。金色的刀鞘上已經有凹痕及磨損,肯定是因為數代的沙漠風暴與戰爭所留下來的痕跡,但雷恩看到自己在刀鞘上的影子沒有被多嚴重地扭曲。他將刀拔出鞘時,看到刀身還是像鏡子一樣光亮,顯然是出自當初將這塊金屬塑造成可怕武器的那位大馬士革鐵匠的名家之手。雷恩不自覺地露出笑容,內心想道,真是奇怪的組合,如此美麗的東西竟然有那麽可怕的用途。真是諷刺。然而——他會保留這把寶刀,將它掛在一個體面的地方,不時看著這把寶刀可以提醒自己,他和它所完成過的使命。而且只是也許“已經沾過太多的鮮血?”雷恩把刀送回刀鞘裏,讓它立在他腰旁。“是的,親王閣下。我想我們的想法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