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新名字

維吉尼亞州諾福克

“早安,愛德。”美國海軍大西洋艦隊水面艦艇指揮官坐在書桌後面,桌面上的文件似乎已經分堆整理好了。早安——在午夜過後半小時道早安。自從前一天黎明到達以後,莫瑞斯便沒有離開過諾福克。如果他回到家裏,他必定會再去睡覺……

“早安,長官,我能為你效勞嗎?”莫瑞斯不想坐下來。

“你想不想再出海去?”指揮官問。

“用哪一艘船?”

“魯賓?占姆斯號,它的艦長患了胃潰瘍,今天早上才被空運過來。它和從太平洋艦隊調出來的兩棲部隊將於一小時後抵達,我指定它擔任船團護航任務。我們在紐約港有個大船團,有八十艘船,全部都是大而快速的,裝載著重裝備,即將前往德國,航程四天,有大批英、美的護航艦護送,再加上航空母艦的支援。魯賓?占姆斯毫克要在港內停留一段時間,它需要加油和重新補給。今晚它就要航向紐約港,由英國皇家海軍的戰斧號陪同。如果你決定了,我就把它派給你。”這位將軍仔細地注視莫瑞斯。“如果你要它,它就是你的了。你決定了嗎?”

“我的東西還在裴瑞斯號上。”莫瑞斯敷衍地說。他真的想回到海上去嗎?

“收拾了行李上路吧,愛德。”

莫瑞斯心裏想,還有多的是人可以做這件事,自從他抵達諾福克以來,和他一起共事過的人全都等著得到這份職位。回到海上去,再度歸隊——還是每晚駕車回到那空無一人的家中,再去做惡夢?

“如果你要我,那麽我就接受它。”

西德佛朗胡森

北方的地平線上閃爍著炮火,照亮了樹木,隆隆的炮聲持續回響於空中。到師部的車程距離阿爾菲德僅十五公裏。三次劇烈的空中攻擊以及二十次大炮的炮幕,使得那個早晨變成了一場昨晚惡夢的延續,甚至從不間斷。

第二十裝甲師的師部現在成為進軍漢米倫作業程序的指揮站攻擊團。已經接替了阿利克斯耶夫貝洛哥維耶將軍,現在是第二十裝甲師的指揮官,也是作戰運動群的總指揮。作戰運動群的觀念向來是蘇聯戰前的重要理念,“大膽的沖擊”將會打開通往敵人後方的通路。作戰運動群將利用這種方式快速進入通路,進而攫取重要的經濟及政治據點。阿利克斯耶夫背靠著他的裝甲指揮車站著,看著北方那映照出樹木輪廓的炮火。他想:這又是一件出乎計劃之外的事情,我們老是預計北約會配合我們的計劃。

頭上有一道黃色的閃光,阿利克斯耶夫眨著眼睛,看著這個火球拖著燃燒的尾巴,掉在數公裏之外的地面上,這是我們的飛機還是他們的?又有一個年輕有為的生命被消滅了。現在,我們開始用機器殺害我們的年輕人;誰說人類不是在使用高科技來制造毀滅?這樣值得嗎?

而為了這個,他花了一生的時間準備;四年在軍官學校裏,從一個初級軍官的艱困開始,爬升到一個連長。當他被肯定為是一顆升起的明星後,又進入莫斯科佛朗茲軍事學院受訓三年,成為營長,再返回莫斯科進入佛洛斯洛夫將官學院。他在班上名列第一,成為團長,再升為師長,而所有的一切努力難道就是為了這一場戰爭嗎?

野戰醫院設於五百公尺外的樹林裏,吹襲的風將受傷士兵的哀嚎聲傳送到指揮站,這跟他小時候看的——而且現在仍在看的電影一點也不一樣。傷兵被認為應該是在沉默與堅定的尊嚴中承受痛苦,吸著仁慈而辛勤工作的醫護兵所提供的香煙,等待著勇敢、辛勞的醫生及美麗、犧牲奉獻的護士來照顧他們。他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天大的謊言,一個該死的謊言。他以一生的時間來準備的職責只是一種有組織的謀殺,他將那些臉上還長著青春痘的年輕男孩送進了槍林彈雨與血淋淋的戰場上。燒傷是最可怕的,那些從燃燒中的戰車中逃出來的人員,身上的衣服著火——他們從未停止哀嚎。那些死於休克或死於仁慈軍官手槍之下的士兵,被更多送往戰場上的年輕人所取代。那些較幸運被送往醫護站的士兵發現醫護人員太過於忙碌而無法提供他們香煙,而且醫生也因為疲乏而倒下。

他在阿爾菲德獲致傑出的戰術勝利尚未讓他們得到任何戰果。他開始從靈魂深處懷疑,是否虛擲了這些年輕人的性命,這些年輕人付出生命的代價所獲得的是不是只不過是陣亡名冊上對他們的歌頌而已,而那些不得不為他們寫頌詞的同袍卻極力想忘記戰場上他們也曾忍受過的恐懼。

第二個他自問的問題是:波維,你槍斃的那四名上校團長呢?現在良心發現不是太晚了嗎?但是現在,這不是一場在地圖桌上的遊戲或只是在席波拉的一場演習,也不是一些的例行訓練意外。一名連長在遵守了所有上面命令之後看這整件事情是一回事,一個發出命令的人去看他的工作表現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