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9頁)

“啥意思?”王雨霖瞪大了眼睛問。

“您沒聽人家說嗎?這叫采陰氣。說誰在家裏死人那天出生,這人就沾了陰氣,將來身體壯,好養。”常光耀見王雨霖的臉色變得溫和了些,用唾沫潤了潤喉嚨,笑著提高聲調說:“要是在死人那天懷上孩子,這孩子準豹,命硬,暗藏殺機,成大器,做大官。”

“你聽誰說哩?”王雨霖笑著問。

“您看呀,自古到今,那些將門之後為啥都恁厲害?說是老子英雄兒好漢,將門出虎子,其根子呀,就在他媽懷他時戰場上不知死了多少人,他采了多少陰氣。”常光耀眉飛色舞地說到這,沖王雨霖做了個鬼臉說:“您呀,這時候種上的說不準是個省主席、委員長哩!”

“你小子。”王雨霖咧著嘴沖常光耀笑著說,“死人也叫你給說活了。”

“可不是嘛!”常光耀一臉嚴肅地說,“那是多少個死人成就一個活人。”

“中了,中了。不早了,睡吧。”王雨霖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說。

“鄉長是不是急著下種啊!”常光耀沖王雨霖做了個鬼臉笑著說。

“狗屁,我下他媽一個委員長,哈哈哈……”王雨霖一擺手笑著說,“你也快點兒回去下一個吧。”

“好哩,你下一個委員長,我下他一個省主席。”常光耀也揮了下手,一邊笑著說一邊去開進裏間的門。

“去,去,去,你的門沒在這兒。”王雨霖沖常光耀擺著手笑著說。

“我是替您——。”常光耀發現自己慌亂中走錯了門,就將錯就錯地說。他想說“替您開門。”可王雨霖認為他是開玩笑,不等他說完就上前推了他一把,笑著說:“得得得,這事兒不用你替。快點兒回去吧,晚了你那片地就讓別人種上了。”

“哪能啊?不會,不會。”常光耀一邊點頭哈腰地笑著說一邊向後退,退出門外,轉身就跑,身後傳出王雨霖重重的關門聲。

夜晚的浮戲山黑黢黢的,鳥兒歸巢,蟲兒息鳴,外表一片寂靜。黑色的天空掛著幾顆若明若暗的星星,它們不停地眨巴著眼睛窺視著山野,仿佛要撥開叢林探尋裏邊的秘密。黑暗的樹叢裏猶如煮沸了的油鍋,數十只狼在裏邊遊動穿梭。這群狼血洗了劉尚武家之後,興奮地跳躍著追逐著向千佛畫像崖下狂奔。

千佛畫像崖下,大灰狼騎在小灰狼的背上,看著越集越多的狼群,沖天“嗚歐——,嗚歐——”地叫了兩聲,便從小灰狼的背上跳下來,一蹦一顛地向前走去。

大灰狼的叫聲劃破了夜空,在浮戲山的千峰萬壑間回轉。

“嗚歐——,嗚歐——。”狼群中相繼傳出聲調相同分貝不同的嗥叫聲,那便是這大狼群中小頭領回應大灰狼的聲音。

大灰狼帶著狼群順著趙石頭和劉紅雲走過的路線浩浩蕩蕩地來到山中山,又順著他們走過的路來到鴨梨潭。潭邊樹林中那雙一直盯著洞口的綠眼睛閃了閃,迅速閃出樹林。原來是一只雄壯的成年狼。這只狼一路小跑地迎上去,在大灰狼面前“嗚歐——,嗚歐——”地低叫幾聲,便引領著狼群直奔趙石頭和劉紅雲他們住的溶洞洞口。

洞內的篝火已經沒有了烈焰,只剩下紅紅的木炭在泛著紅暈散發著熱量。劉紅雲躺在趙石頭的肩窩裏,翻了個身,睜開惺忪的眼睛看著趙石頭,見趙石頭瞪著眼睛看著洞頂,輕輕地問:“你沒睡?”

“眯盹(15)兒了一會兒。”

“你在想什麽?”

“沒,沒想啥。”趙石頭淡淡地回答。其實,他一點兒也沒有睡著,他的思緒很亂,心裏充滿自責。一來,他感到自己對不起組織,對不起延安的革命同志。組織上派他給人家護送女人,還沒有出浮戲山就全給丟了,好不容易找回來一個,他又給睡了,這叫什麽事兒啊,他趙石頭還是區幹隊員嗎?二來,他感到對不起水仙,水仙的屍骨未寒,他就與劉紅雲好上了。但是,轉念想想,他確實是從內心裏喜歡劉紅雲,劉紅雲也說喜歡他,在這樣的環境中,一男一女,青春妙齡,一個漂亮,一個健壯,又互相愛慕,怎麽能——?!況且,四個女人,兩個死了,一個作了壓寨夫人,剩下這一個還送什麽勁兒呢?!走一步說一步吧。

趙石頭在內心深處圍繞著這兩個問題思來想去,用一百個理由否定自己,又用一百個理由為自己辯護。

“你心裏有事兒?”劉紅雲看著趙石頭的臉關切地說,“我都是你的人了,還有什麽事兒不能告訴我的?!”

“沒,沒什麽。”趙石頭一邊回答劉紅雲,一邊在心裏呼喚水仙的名字:水仙,原諒我吧!你去了,我心裏很痛苦。可是,我不能再讓劉紅雲陪著我痛苦。俺倆走到了一起,一定要為你報仇。他心裏這麽想,嘴上卻說:“我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