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8

“選擇軍隊,不是選擇一種職業或者事業,或者是一種謀生的手段;選擇軍隊是選擇一種生活方式,一種理想和忠誠。軍人就是炮灰,但是卻有炮灰的榮譽。你可以忽視炮灰的存在,但是你卻永遠也不能忽視炮灰的榮譽。”嚴林拿著啤酒,對著群山嘶啞地說。

“多少年了,你一點兒也沒有變。”韓光坐在他身後的水泥地上,用牙咬開一瓶啤酒,一口氣灌下半瓶。荒蕪的修車廠雜草叢生,沒有修理的車輛。嚴林苦笑一下,回頭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這就是我們這種人的悲哀。我們沒有遺忘軍隊,卻被軍隊所遺忘。你選擇了特警這個職業,而且還是狙擊手,你找到了命運的出口;而我,則在這種迷失當中體驗著失落。”

韓光淡淡地說:“不是我選擇特警,是特警選擇我。”

嚴林坐在他旁邊:“都一樣,你也被特警拋棄了。可憐的是,你沒有被特警遺忘。”

韓光奇怪地笑笑,拿起啤酒:“天宇呢?”

“……去參加夏令營了。”嚴林閃躲開韓光的眼睛。韓光問:“最近生意怎麽樣?”

嚴林嘆口氣:“生意?我這個脾氣能有多少生意?慘淡度日罷了!我把所有的轉業費和撫恤金都投資了這個修車廠,結果想不做都很難了。自從和老婆離婚後,真是每況愈下。你猜她說什麽?——等你轉業就是為了等和你離婚。你是軍人的時候,我不敢跟你離婚,因為有外遇,你要告我,我們會坐牢的。現在你轉業了,這是離婚報告,我放三年了,簽字吧。”

韓光看著嚴林,舉起啤酒:“同生共死!”

“你真的相信這個?”嚴林看著韓光舉起來的啤酒,卻沒有碰。

“還是你教我的,你難道忘記了?”韓光問。嚴林苦笑一下:“有時候我會為你感到悲哀,因為你是我最好的學生……也就是最佳炮灰。”

韓光看著嚴林:“你還是來接我了,你沒有變。”嚴林轉過臉去:“那個女人是怎麽回事?”

“她卷到這件事情裏來了,在事情結束以前,她是不安全的。我需要你保護她,也是保護我唯一不在犯罪現場的人證。我被禿鷲設計了,禿鷲不會讓她活下來的。”

“你下一步打算怎麽辦?”嚴林問。韓光說:“禿鷲想要的是我,但是我還不知道他要我幹什麽。禿鷲回來的目的,肯定和我在特警的工作有關系。”

嚴林嘆息:“他是夠狠毒的,這麽多年了,心胸還是那麽狹窄。”

“那就是禿鷲的個性。”韓光聲音很嘶啞,“他是個出色的狙擊手,卻不是一個優秀的軍人。這是他自身難以跨越的缺陷,所以他永遠也成不了刺客。”

“他想要你死?”嚴林問。韓光搖頭:“不,他不想要我的命。他想證明,他比我強。他設下這個局,是在逼我,逼我從命,他想控制我,用他的頭腦。還記得過去你怎麽說的?一個真正的刺客,靠的不是槍法,而是頭腦。他現在就在實踐這句話。”

“因為超越不了你,所以要控制你?”

“控制我,就證明他比我強。他一直想比我強。”

“有一點兒他比你強。那就是——他比你更下得了手,心比你狠。”

韓光奇怪地笑了,舉起啤酒,嚴林和他碰了一下,喝酒。

紀慧在修車廠的經理室睡不著,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口,看到韓光和嚴林坐在廠區的水泥地上喝酒:“這真是一群瘋子……”

韓光凝視群山,喝了一口啤酒。嚴林感嘆:“一轉眼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兒沒變。”韓光看嚴林:“其實,你也沒變。”嚴林苦笑:“我?變了……”韓光說:“你的眼睛,還跟從前一樣。”嚴林注視著韓光,韓光也注視著他。眼光的碰撞中,他們又回到了過去……

當年的特種部隊狙擊訓練場上,20多個黑色貝雷帽特種兵整隊集合。喊隊的是少尉韓光,口令淩厲。蔡曉春站在隊首。韓光整隊結束,轉身報告:“報告!教官同志,中國陸軍特種部隊首屆狙擊手集訓隊集合完畢!值班員,少尉韓光!請您指示!”

戴著黑色貝雷帽的少校嚴林在吃包子,手裏還拿著塑料袋:“嗯,挺好。稍息。”集訓隊員們忍住笑。韓光轉身:“是!稍息!”集訓隊稍息,韓光跑步歸隊,站在蔡曉春身邊。嚴林吃完最後一口包子,把塑料袋隨手一扔,塑料袋在晨風中飛舞。韓光看著,若有所思。蔡曉春問:“排長,看啥呢?”韓光說:“別怪我沒提醒你啊,教官馬上就要問風速了。”

“風速?”蔡曉春嘀咕著。嚴林抹抹嘴:“同志們!”集訓隊“唰”地立正。嚴林嚴肅起來,敬禮:“請稍息!”集訓隊稍息。嚴林掃視著隊員們:“很高興能夠有機會跟大家在一起切磋狙擊手的技能和戰術!我叫嚴林,是本屆狙擊手集訓隊的總教官!你們都是中國陸軍各個特種大隊的精英神槍手,所以才會被選送到這裏來,接受我的訓練!”集訓隊員靜靜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