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6

街角,一家幽靜的咖啡廳裏,這個時候客人不是很多,小提琴手拉著舒緩的音樂,帶著傷感的味道。陶靜背著包走進咖啡廳,吧台服務員笑著打招呼:“陶小姐,好久不見了!”陶靜一笑,服務員指著不遠處一個靠窗的卡座:“位置不變,菜單也不變?”陶靜微笑著點頭。

“請稍等!”服務員笑著離開。陶靜在沙發上坐下,從包裏掏出一本日記本,輕輕地撫摸著,眼淚啪嗒掉在本子上。街角不遠處,何苗穿著便裝,表情復雜地看著玻璃窗邊上坐著的陶靜。陶靜緊咬嘴唇,淚水肅然而下。這時,服務員端著咖啡過來,陶靜強忍著眼淚,連忙掩飾著笑了一下。

陶靜強忍著眼淚,取出夾在日記本裏的猛虎突擊隊的照片,凝視著。她將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本子旁邊,擦了擦眼淚,拿起筆。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爸爸送我的筆記本中,最後一本,第一篇日記……”陶靜含淚凝視著父親的照片,繼續寫,“爸爸,您知道嗎?我到現在還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天的早上,說好了你要帶我去動物園,可是剛準備出門,您的對講機又響了。我知道,每次它一響起,我們的所有計劃就全部會泡湯,這次也不例外。我拼命地哭,不放您走,可是您還是走了,完全不顧我的眼淚,那天早上,我恨透了您,我發誓再也不會理您了。可是,您卻連讓我不理您的機會都沒給我……”眼淚嘩啦啦淌落,陶靜的手有些顫抖。

“沒人告訴我和媽媽,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被接到那座大院裏,看到了好多警察,每個人都在哭,看著我和媽媽哭,說著各種安慰的話,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話,我只聽懂了一句:我再也沒有爸爸了……”

“爸爸,您就在那個星期天的上午,永遠離開了我和媽媽。您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跟我們說。頭天晚上,您到特警支隊對面的超市裏,買了整整一包日記本,您告訴您的徒弟龍飛虎,說,把這些日記本送給我的女兒王靜,讓我每天都把心裏話寫在上面,等您回家的時候,您就可以看我的日記,看看您的寶貝女兒每天都做了什麽、說了什麽、想了什麽,這樣,您就能知道女兒在一天天長大,知道女兒喜歡什麽、討厭什麽,就像您天天待在女兒身邊一樣……可是爸爸!我每天都在寫,寫滿了一本又一本,我已經寫到了最後一本,我的日記您看過了嗎?爸爸,我一直在找您,我找了您整整十四年,我終於找到了您,我多想您就真真切切地坐在我的身旁,看我寫的日記呀!爸爸,您知道嗎?我的日記上,每一篇寫的全都是您啊!”陶靜忍不住抽泣,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在她身後不遠處,何苗看著她抽泣的背影,眼睛泛著潮濕。

陶靜擡起頭深呼吸,伸手擦去眼淚,卻看見穿著便裝的何苗站在對面。陶靜大驚,慌亂地扣上照片,胡亂擦著眼淚:“何苗,你……你怎麽來這兒了……”何苗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可以坐下嗎?”陶靜點頭,何苗坐下來,凝視著陶靜:“你哭過?”

“啊,我不是一向都喜歡哭嗎?很奇怪嗎?你怎麽在這兒?跟蹤我啊?”

何苗不知道說什麽,忽然一笑:“我跟蹤你幹嗎!巧了,我出去逛街,天太熱,想喝杯咖啡提提神,就進來了,正好看見你了。”陶靜“哦”了一聲,何苗看陶靜緊緊攥著的筆記本:“你的日記呀?”陶靜慌亂地把筆記本塞進包裏,掩飾地笑:“哎呀,我這個人就是太感性了,翻翻舊日記,突然想起高中畢業的時候了,一想起我那幾個死黨閨密,眼淚嘩嘩往下掉……”

“陶靜!”何苗忽然打斷她,表情變得肅然,眼淚慢慢溢出來。陶靜愣住,有些心虛:“你……怎麽了?”何苗沒說話,伸手把桌子上扣著的照片慢慢翻過來:“我都知道了……”陶靜再也裝不下去了,捂住嘴,盡量不哭出聲。

“想哭,你就在我的面前哭出來吧。”陶靜捂著嘴,搖頭。何苗的喉結在蠕動,“你到底……隱藏了多久?壓抑了多久?”陶靜不說話,只是哭。何苗摘下眼鏡,捂住自己的眼睛,淚水從他的指縫中溢了出來。

幽靜的咖啡廳裏,陶靜已經平靜下來:“你跟蹤我,就是想知道我爸爸是誰?”何苗一臉真誠:“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我知道龍頭他們嘴上不說,心裏卻一直很關注你,我在想,你肯定是個有故事的人。”陶靜苦笑,何苗繼續,“我開始真的有這個疑問,你弱不禁風,又是醫學碩士,為什麽非要跑到特警隊來受虐?可能是你家裏人有背景,希望你走仕途,從特警起步,一步一步青雲直上。但我沒想到,真相原來這麽殘酷。”陶靜看著窗外:“你現在知道了,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