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6

病房裏，老爺子靠在病床上，瞪著眼睛看著沈母和沈鴻飛：“你們跟我說實話！我到底得了什麽病！”沈母低頭抹著眼淚，老爺子目光凜厲，看著沈鴻飛，喘著粗氣，“我都打聽過了，這個病區住著的全是癌症患者！”

“老頭子……”沈母痛哭地抱住沈父，沈鴻飛的眼淚也下來了。老爺子神色平和地坐了下來，凝視著老伴兒和兒子：“不就是癌症嗎？你們不用瞞我！你們別忘了，我是一名軍人，是從戰場上的死人堆裏爬回來的人！比起我那些犧牲的戰友，我已經足夠幸運了！”老爺子哀傷地望著窗外，“……我能活著回來，能有一個家庭，有天天陪著我的老伴兒，還有一個當特警的兒子，我有什麽不知足的？”

沈鴻飛震驚地看著父親蒼老卻剛毅的臉。

老爺子緩和了一下語氣：“我知道，今天是鴻飛歸隊的日子，有你陪著我就行了。鴻飛不是還要繼續訓練嗎？”沈鴻飛局促地說：“爸，我請假了……”

“你請什麽假？！”老爺子吼了出來，“我動手術有你媽陪著，有醫生護士呢，跟你有什麽關系？訓練場就是戰場！戰場上你也能請假？”沈鴻飛語塞，老爺子的擰勁兒上來了：“你給我回去！”沈鴻飛眼圈一紅，看著父親。

突然，病房門被推開，淩雲和鄭直氣喘籲籲地闖進來：“叔叔，阿姨！我們找沈鴻飛……有點兒急事！”沈鴻飛愣住了，老爺子目光一動：“哦，你們談！你們談！”三人匆匆走出病房。

醫院樓頂平台，沈鴻飛嚴肅地看著兩人：“我知道你們兩個來幹什麽！退出特警，是我認真考慮後做出的決定，父親只有一個！你們要理解我……”

“沈鴻飛！我們過來不是聽你解釋的！”淩雲打斷沈鴻飛，“我們來的目的只有一個，把你帶回去，你不能離開我們！”兩人目光灼灼地看著沈鴻飛。

“不可能了！”沈鴻飛的喉結在蠕動著，半天，才說出來。

“有什麽不可能？！”淩雲望著他，“你父親生病，我們也很難過。我知道這麽做對你來說有些殘忍。可是也請你再慎重地考慮一下，成為一名特警是你的理想！當初我們在山裏的時候，你自己也說過永遠都不要放棄，怎麽現在……”

“淩雲！鄭直！謝謝你們！但是—對不起！”沈鴻飛打斷淩雲，扭頭就走。淩雲倔強地攔在沈鴻飛面前，幾乎紅著眼睛吼道：“沈鴻飛！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酷啊？！我們大老遠跑來，幾乎在求你，你就這麽拒絕我們！你不覺得你這麽做太殘忍了嗎？！”沈鴻飛張著嘴呆了半天，才說：“淩雲，鄭直，我理解你們的話，我知道這麽做讓你們很失望，但是，這個決定對我自己來說更加殘忍！但是沒辦法，這就是現實！我真的不想再虧欠我的父母了，尤其是我時日無多的父親……請你們轉告大家，替我向大家說聲對不起！”

沈鴻飛側身閃過淩雲，往外走。淩雲轉身，哭著看著沈鴻飛的背影：“沈鴻飛！你知不知道？我們只剩下四十分鐘了！”

沈鴻飛愣住，扭頭看著淩雲。鄭直沉聲道：“來之前，龍頭告訴我們，兩點整，新一批警員正式開始集訓，如果我們不能在兩點之前趕回去，我們就會被淘汰！”鄭直眼裏閃著淚花：“鴻飛！跟我們回去吧！”淩雲含淚看著沈鴻飛。沈鴻飛震驚地看著兩人。頃刻，沈鴻飛大聲地吼道：“那你們還等什麽！趕緊走啊！你們想讓我欠你們一輩子嗎？”沈鴻飛噔噔地跑下樓，兩人趕緊追上去。

病房裏，沈鴻飛跪在父親面前。淩雲和鄭直追進來，不敢吭聲。老爺子肅然地看著沈鴻飛，沉聲道：“你當兵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軍人，心裏要有黨，要有老百姓，肩上要有責任，對黨和老百姓負責！現在你當了特警，這句話照樣沒錯！什麽時候也不能忘！你記得吧？”

“記得！”沈鴻飛壓抑著點頭。老爺子慘然一笑：“哼！這句話呀，現在的年輕人聽起來會覺得特別土了，土得掉渣，好多人以為這就是在唱高調！說套話！可是我要說，這句話它永遠都不過時！這句話它不是套話！它是一代又一代當兵的、當警察的，用血和命換來的！他們為什麽流血？為什麽丟命？就是因為他們心裏有責任！沈鴻飛我問你，他們就沒有爹媽？就沒有兒女？他們不是人生父母養的？為什麽他們可以流血犧牲，我的兒子非要在家陪著我這個得了絕症的糟老頭子？！”沈鴻飛流著淚，默默地聽著。老爺子面無表情地看著沈鴻飛：“你給我起來！”沈鴻飛流淚看著父親。

“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