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2

“你覺得他真的合適嗎?”

“誰?”

“趙小柱。”

苗處笑笑,從兩張照片跟前回頭:“你又覺得誰更合適呢?”

孫守江在桌子前坐著擦槍,5.8毫米的92手槍拆卸成零件擺了一桌子。他連看都不看,手下很快,這是玩槍的行家。孫守江看著那兩張照片:“長得一樣,可不代表性格一樣。趙小柱跟響尾蛇是兩種人,一個極善,一個極惡,完全是兩極。即便是他願意,也是去送死,不超過一分鐘就會露餡。”

苗處轉身,走到桌子前撐著自己的胳膊:“每個人的心裏,都藏著極善和極惡兩極。當善控制了惡,他就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當惡控制了善,他就是個我們眼中的壞人。沒有人會是生下來的好人或壞人,只是生長環境的問題,還有個人控制力的問題。壞人可以變成好人,好人也可以變成壞人—就看你怎麽去運作了。”

“我還是覺得不合適。”孫守江把槍組裝好,“雖然他跟我在一個部隊待過,但是他是個炊事員,他沒有接受過什麽正經的作戰訓練。他在警校學習的,也不會超過一個片警該掌握的技能,讓他……真的是趕鴨子上架,恐怕……”

“你心軟了,烏雞。”苗處盯著他的眼睛。

孫守江擡眼看苗處,錯開眼:“就算是吧……這個小片警活得挺幸福的,我們幹嗎要打擾他?我們有別的辦法搞垮響尾蛇,沒必要拖他下水。他是孤兒,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有了家,有了老婆……”

“我們每個人都有家,有老婆。”苗處嚴肅地說,“肖飛也有,他的老婆孩子你沒有見過嗎?”

“正因為我見多了悲劇,才覺得……有些時候,我們沒必要再人為制造更多的悲劇。”孫守江說,“趙小柱有今天不容易,我能想到他是怎麽熬過來的……我看了他的全部材料,我覺得我們或許該放棄他……”

“有時候我也會考慮跟你一樣的問題。”苗處在屋內踱步,“也許我們真的該放過趙小柱,讓他平靜地生活……但是,當我跟他面對面,我從他的眼裏看見了一種東西……”

“什麽東西?”

“被自我控制的惡,桀驁不馴。”苗處說,“他在控制自己,但是他的內心深處藏著那種東西。”

“那個軟蛋,你還指望他能桀驁不馴?”孫守江苦笑,“你給他三刀子,他都不會吭一聲。”

“我相信我的眼睛不會看錯。”苗處看著孫守江,“他是我們要的人。”

“如果錯了呢?他不是要白白犧牲了嗎?”

“如果錯了,我引咎辭職。”苗處果斷地說。

孫守江看著苗處,苦笑:“你這又是何苦?為什麽把賭注下到一個前炊事員、今天的片警身上?”

“你在努力勸說我放棄,是為了這個案子,還是因為你的心軟了?”苗處盯著孫守江。

孫守江低頭:“我們是做這行的,這是我們該受的罪。他不是,他不該跟我們一樣出生入死……”

“他會比我們每個人都出生入死……”苗處的聲音很冷淡,“這個問題不用再討論了,我已經決定了。”

“是,苗處。”孫守江組裝好槍,拉著槍栓檢查。

“他已經選擇了警察這個職業,警察—除暴安良,為民犧牲—這是他的天職!”苗處淡淡一笑,“當他踏入警校的那天開始,他就不再屬於他自己。他屬於警隊,他的一切都屬於警隊。他現在還沒想明白,有一天他會想明白的。”

“等他退休想明白了,也算想明白了。”孫守江苦笑。

“不,我敢說他不超過這個月就會想明白!”苗處說,“他很快就會明白,這是一場殊死戰鬥!無論是刑警還是片警,都不能夠在這場戰爭當中逃脫!除了投身這場戰鬥,他別無選擇!”

“為什麽,如果他辭職不幹呢?”孫守江反問。

“他不會的,是國家養育了他,培養了他……”苗處轉身注視墻上的照片,“他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他不會辜負國家和人民對他的期望的。”

照片上的趙小柱,警銜還是學員,在香山的石頭前面傻傻地笑著。

仿佛,不知道未來要面對多少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