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8

醫院走廊裏,何晨光失魂落魄地坐著,手裏拿著軍帽,呆呆地看著帽子上的軍徽。這時,手術室的門被推開,穿著白大褂的軍醫走出來。何晨光立刻迎上去,一臉焦急:“醫生,醫生!她現在怎麽樣了?”軍醫看著他,欲言又止。何晨光怒吼:“你說話啊!”

“我們……我們已經盡全力了……”

何晨光的眼神黯淡下來,軍醫看著他:“她……她從死亡線上掙紮過來了,但是……”

“但是什麽?”

“她……她可能醒不過來了……”

何晨光急了,抓住軍醫的肩膀:“我不明白!你說她從死亡線上掙紮過來了,又醒不過來—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她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植物人?!”

“對,植物人。”軍醫點頭,“那把匕首上塗了神經性毒素,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見血封喉。由於現場醫護人員應急措施得力,保住了她的生命。我們采取了一切措施,組織了全軍專家會診……但是,對不起……”

何晨光徹底呆住了,愣坐在椅子上,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重症監護室裏,唐心怡躺在床上,靜靜地閉著眼睛。床頭的各種儀器在運轉著,心電監護儀上的線條微弱地跳動著。

走廊上,何晨光還是那樣呆呆地坐著。他撫摩著軍徽,靠在墻上,閉上眼,眼淚默默地滑落下來。一只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肩膀上,何晨光睜開眼,王艷兵、李二牛、宋凱飛和徐天龍等站在他的面前。何晨光看著他們,還是失魂落魄。王艷兵把頭頂住他的額頭:“你要堅強……”接著也說不下去了。

龔箭和陳善明站在旁邊,默默看著,對視一下。龔箭叫他:“何晨光。”

何晨光好像沒聽見一樣。龔箭難過地挪開眼。

“何晨光……我們給你辦了休假,你有兩個月的時間休息調整。”陳善明也不好受,“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很痛苦,但我們都希望你能堅強起來。”

何晨光木然地看著他,陳善明也說不下去了。龔箭看了陳善明一眼,陳善明跟他出去了。其余的隊員站在何晨光的身邊,不知道說什麽好。陳善明和龔箭來到走廊的拐角處,龔箭一臉擔憂:“老陳,我看這次有點兒懸。”

“什麽懸?”

“當然是何晨光啊!”

陳善明點頭,嘆息:“是啊!我也知道,有點兒懸!可是能怎麽辦呢?我們誰也不能替他去痛苦、去難過。這件事情發生以後,我常常想,如果換了我,我能不能頂得住。”

“我自從當指導員以來,第一次覺得面對自己的部下無能為力。再多的語言也是徒勞的,他是個聰明人,什麽道理都懂,他根本聽不進去我們說的話……”

“我們給他一點兒時間吧,既然我們都認為他是一個好兵。讓隊員們輪流陪伴他吧。”龔箭說。陳善明一驚:“你不會是怕他做傻事吧?”

“那倒不至於。但是有個說話的人,總比沒有強吧?”

陳善明看著何晨光,沉默。

夜晚,城市裏車水馬龍,霓虹閃爍。軍區總醫院門口,哨兵在站崗,院內一片安靜。走廊上,何晨光還是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王艷兵坐在他的對面,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何晨光呆呆地問:“你怎麽還不走?”

“我們是戰友,是兄弟!這時候,你讓我去哪兒?”

何晨光看著他:“回部隊去,回你該回的地方。”

“要回去,你跟我一起回去。”

何晨光沒說話。王艷兵看著他:“何晨光,我們當兵前就認識,當兵以後,我們彼此基本沒離開過。是你不了解我呢,還是我不了解你?我今天為什麽坐在你面前,為什麽陪你,你心裏很清楚。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我們都希望你能戰勝自己。”

何晨光看著軍帽上的軍徽,撫摩著:“我不想幹了。”王艷兵一愣:“你說什麽?”

“我……不適合當兵。”

王艷兵看著他,強笑著說:“我不信,你逗我呢!”

“當兵有什麽用?”

“保家衛國啊!”

“我的家……保住了嗎?”

王艷兵語塞。

“你說,我這個兵,還能當下去嗎?”

王艷兵看著他,惱怒道:“大道理我說不過你,但是我壓根兒就不信你會離開部隊!”

“為什麽?給我個理由。”

王艷兵看著他:“你是狙擊手,是紅細胞的特戰隊員,是最好的戰士!”何晨光慢慢摘下軍帽上的軍徽。王艷兵看著他:“你幹什麽?!”

何晨光把軍徽塞到他的手裏:“我的轉業報告,明天就交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