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醫院病房裏,何晨光摘下胸前的二等軍功章,仔細地看看。隨後,他從枕頭下摸出一個盒子,打開—是那個血染的狙擊步槍瞄準鏡。何晨光將軍功章端正地放好,和那個瞄準鏡在一起,“啪”的一聲,扣上了。

“二等功,不簡單!”門口傳來聲音。何晨光一擡眼,看見範天雷站在面前,慢慢摘下墨鏡。何晨光驚喜地叫道:“金雕叔叔!”範天雷看著他手裏的小盒子:“你爸爸會很高興的。”何晨光說:“我差得還很多。”範天雷在床邊坐下:“確實。想成為你父親那樣的狙擊手,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何晨光看著他:“我想知道一件事。”

“你說。”

“為什麽故意露破綻給我?”範天雷看著他,何晨光繼續說,“當敵人的狙擊手在大本營範圍內活動的時候,最好的安保措施不是馬上轉移保衛目標,而是藏起來,直到找出這個狙擊手。”範天雷看著他:“我知道,瞞不過你。”

“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我問你,你為什麽不上報呢?告訴你的指導員,是我露破綻給你;也告訴演習導演部,斬首行動的成功,是因為藍軍特種部隊的指揮官通敵導致的—你為什麽不這麽做?”

“我想過,但是我不能。”

“因為你有顧慮。”

“是的。”

“神槍手四連是一個光榮的紅軍連隊,也是驕傲的,換句話來說,非常好面子。如果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勝利不是因為自己士兵的出色,而是對手的放水,對他們的驕傲會是一個嚴重的侮辱。你沒有考慮你個人,而是考慮神槍手四連,對嗎?”範天雷看著何晨光的眼睛。

“是的。”

“除此以外,你還為我考慮。我是一個老兵,‘演習就是戰爭’這句話不需要再對我重復。我在演習當中通敵,也就等同於在戰爭當中通敵,換句話說—我叛變了。對於軍人來說,叛變意味著什麽,大家都清楚。雖然我不會上軍事法庭,但是我肯定會脫下軍裝,灰溜溜地離開這支被我視為生命的軍隊。”範天雷說,“基於以上兩點顧慮,你沒有選擇上報。”

何晨光注視著他:“對,我的想法你都知道。”

“是人都會有顧慮,何晨光。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可以拋棄所有的顧慮,我也是,我也有顧慮。不光是我,曾經和你父親在一起戰鬥的所有官兵,都不願意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在一場演習當中失去你。雖然我們天天說演習就是戰爭,但演習畢竟不是真正的戰爭。告訴我,如果換了你是我,你會怎麽做?”範天雷問。何晨光無語。範天雷看著他:“我相信你會理解我們。”何晨光擡起頭:“是,我理解。”

“你的父親,是你參軍的動力,也會是你在部隊的巨大壓力。希望你能迅速成熟起來。有壓力不可怕,男子漢就應該有點壓力;可怕的是,真的被壓垮。”

“我不會的!”

“我相信你。”範天雷看著他笑笑。何晨光又問:“對了,那個女幹部是誰?怎麽有那麽好的身手?特種部隊現在有女作戰幹部了嗎?”

範天雷笑了,說道:“她不是我們的人,是軍區機關的工程師。”

“工程師?!”何晨光很驚訝。範天雷回答說:“對,科技部特種作戰科研中心的工程師,叫唐心怡。我以前也不知道她還會這些,這次演習才知道的。”

“她肯定是受過訓練的,還是高手。”

“那我就不清楚了,只有你跟她交過手。”範天雷笑笑,何晨光思索著。這時,門被推開,林曉曉激動地站在門口:“晨光!”何晨光擡頭,林曉曉一下子就哭著沖過來:“你怎麽了?怎麽受傷了?”

“我該走了。”範天雷笑笑,戴上墨鏡轉身,一個穿著法軍F2迷彩服的壯漢站在他跟前,兩人互相看著對方。王亞東笑笑,說道:“你好,上校。”

“你好,你是哪位?”範天雷面無表情。王亞東伸出手:“我叫王亞東。”範天雷看了他一眼:“外軍?”王亞東苦笑:“曾經是……現在是老百姓。很高興認識你。”範天雷看看他,仔細地上下打量著,又回頭看了一眼何晨光,出去了。王亞東尷尬地伸著右手站在那兒。

那邊,林曉曉滿眼是淚:“晨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哪裏受傷了?”

“曉曉,我沒事,你怎麽來了?”何晨光說。

“是奶奶打電話告訴我的。你為什麽都不肯告訴我呢?”

“我還沒來得及……”

林曉曉擦去眼淚,拿起禮盒:“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對不起,晨光,以前我不懂事,你原諒我,好嗎?”何晨光苦笑:“是我不好,我沒跟你說清楚……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