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8

“哎呀,我去過派出所了,人家說不到二十四小時不給立案!你就給我想想辦法,讓他們幫我找找!回頭我請你喝酒……好,說好了!”何保國掛了電話。奶奶心急如焚:“這好好的大小夥子,怎麽就突然不見了呢?”林曉曉也在抹眼淚:“我也不知道啊。他就說去辦點事兒,然後人就沒了。”門突然開了,何晨光站在門口。何保國一下子站起來,奶奶跟林曉曉急忙走過去。奶奶看著何晨光的臉:“哎喲!這是怎麽回事啊?臉上這是怎麽了?跟人打架了?身上都是灰……”何晨光苦笑:“我沒事……”

“何晨光!”何保國一聲厲喝。何晨光啪地立正:“到!”

“到底怎麽回事?你幹什麽去了?”

“這……我不知道怎麽說……”何晨光囁嚅著。

“講!”

“我遇到金雕叔叔了。”

“金雕?哪個金雕?”

“就是爸爸的那個戰友。”

何保國馬上醒悟過來:“範天雷?他找你幹什麽?”

“他……他就是來看看我。”

“看看你?怎麽不到家裏來?難道他有什麽話,不想要我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何晨光和林曉曉一起上了樓。何保國皺著眉頭在想事情,突然一拍大腿:“不好!”奶奶被嚇了一跳。何保國道:“這個兔崽子,是來要我孫子的!我是不會讓他得逞的!”

第二天,何保國正在小菜園裏忙碌著,門口出現了一個人影。範天雷站在鐵門外,摘下墨鏡,叫了聲:“首長!”何保國臉上沒有笑容。範天雷笑笑,說道:“首長,怎麽?不歡迎我嗎?”何保國打開鐵門,範天雷提著禮物走進來:“首長,我到軍區來辦事,專程來看看您。”

“恐怕你不是專程來軍區看我的吧?”何保國冷冷地說。範天雷也不生氣,笑笑,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到軍區辦完事以後,現在是專程來看您的。”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何保國丟下手裏的小鋤頭,冷冷說道。範天雷還是一臉笑意:“首長,您說的哪裏的話!要不咱們進屋去說?”何保國冷眼看看他:“進去吧。”兩人走進屋。範天雷來到客廳,一愣,站在那兒,慢慢地摘下帽子—對面的桌子上擺著何衛東的遺像。範天雷看著照片裏微笑著的何衛東,眼淚在打轉。

“有話你就直接說吧。”何保國開門見山。範天雷放下禮物,何保國冷冷道:“我不要你的東西!你就想用這些破東西,換走我的孫子嗎?!”範天雷看著一臉鐵青的何保國:“首長,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首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不明白?你很明白!你會平白無故去看何晨光嗎?!這麽多年了,你從來沒有看過他,怎麽今天出現了?!”見範天雷不說話,何保國在沙發上坐下,“我辛辛苦苦十幾年把孫子拉扯大,然後你來了,想把他帶走當你的兵!對嗎?!”

“何晨光確實有成為優秀軍人的潛質。”

“夠了!”何保國打斷他,“我們家世代從軍,到我兒子這一輩,夠了!”

“首長,我沒想到您會這麽說。”範天雷看著他。

“我應該怎麽說?!我應該對你說,好,我同意,我把孫子交給你帶走,讓他也成為祖國的狙擊手?”

“如果您這樣說,我不覺得意外。”

“我剛才跟你說過什麽?夠了!我在朝鮮戰場就是狙擊手,我的兒子也是南疆保衛戰的狙擊手!我們父子兩代人都是祖國的狙擊手,還不夠嗎?我們都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還不夠嗎?我的兒子都犧牲了,難道這些還不夠嗎?!”何保國有些激動。範天雷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何保國。何保國冷冷地站起身:“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也不想你再打擾我的孫子!”範天雷說:“走之前,我只想問您一句話。”

“你講!”

“在我們狼牙偵察旅組建以後,準備上南疆保衛戰的前線之前,那時候您是集團軍軍長。您給我們做動員時說的那些話,您還記得嗎?”範天雷認真地說。何保國看著他,範天雷繼續說,“軍人,從來就沒有嚇死的,只有戰死的—這是您跟我們說的。”何保國的眼神有些黯然起來。範天雷敬禮,夾著軍帽轉身走了:“首長,對不起,打攪您了,告辭。”何保國注視著他的背影,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