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10

夜晚,在黑貓敢死隊的駐地裏,陳一鳴等人也沒有睡著,他一邊擦著槍,一邊和冷鋒說著話。

陳一鳴問:“蝴蝶和他走了幾天了?”

冷鋒說:“嗯,五天了。你說,他們倆能回來嗎?”

陳一鳴說:“不知道。”

冷鋒問:“那你怎麽還放他們走?”

陳一鳴聽罷,不由得嘆了口氣:“不放他們走,這個隊伍就沒法兒帶了。言而無信的指揮官,會被放黑槍的。”

冷鋒說:“可是又不是你言而無信,是軍統!”

陳一鳴說:“都一樣。他們不會去細分到底是我,還是軍統。”

冷鋒聽了,也不禁嘆了口氣:“唉,這不是給軍統在背黑鍋嗎?”

“哼!”陳一鳴不由得苦笑了,“我們就是被選出來背黑鍋的,所以才叫黑貓敢死隊。”

冷鋒聽罷,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叫什麽事兒啊!”

陳一鳴苦笑:“什麽事兒——正在發生的事兒。”

冷鋒說:“朗朗乾坤,泱泱中華,就沒有天理了?”

陳一鳴說:“別發牢騷!天理是打出來的,什麽時候打消停了,就有天理了。”

冷鋒憤憤地說:“哼,都打了一百多年了,什麽時候才是個頭?什麽時候才有真正的和平?”

陳一鳴用力推上已經擦好的彈匣:“不管什麽時候是頭,我們都得打下去!和平不是談出來的,是打出來的。作為職業軍人,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唉,我們這一代人的命運,就是跟戰爭聯系在一起的。打吧,總有一天會打完的。”

“打完?還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活到打完仗的那一天。”冷鋒說完,重重地嘆口氣,“唉!”

此刻,在靠近重慶市的一條江的江邊上,蝴蝶正孤獨地徘徊!遠處,隱隱傳來令人熟悉的川江號子聲。

蝴蝶望著洶湧的江水,駐足沉思,而後,她終於下了決心,慢慢地向江水走去,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男人的手突然從後面抓住了她。

書生說:“蝴蝶,你不能這麽做!”

蝴蝶回過頭來,驚愕道:“書生,是你……你在跟著我?”

書生點了點頭。

蝴蝶的臉上現出了感動,繼而又變得憂傷了:“我已經見過了我的兒子,我已經再沒有什麽遺憾了。”

“可你一旦走進去,你的兒子就再也沒有母親了。”書生說完,用冷峻和渴望的眼神看著蝴蝶。

蝴蝶憂傷地搖搖頭:“可是,是我親手殺了孩子的父親。難道,還要等孩子長大了,由我親口告訴他這個事實嗎?”

書生嘆了口氣,眼睛裏透出了堅毅:“蝴蝶,這場戰爭造成了無數的悲劇,很多人比你的命運還要悲慘!你做過的事情是正確的。你不要自責,也不必難過,你為什麽要自尋死路呢?你以為,你父母在九泉之下會為你今天的自殺感到欣慰嗎?”

書生的話,令蝴蝶驚醒了,也猶豫了:“可是我……我該怎麽面對我的兒子呢?”

書生說:“該面對的,早晚都要面對!你死了,這些就都不存在了嗎?難道你願意讓別人告訴你的兒子,是他的母親親手殺了他的父親,然後又自殺了,而且他的父親還是一個日本特務,是一個殺過中國人的日本特務?!”

“不!”蝴蝶大聲地叫了出來。

書生說:“那你就要活下去,將來由你自己親口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蝴蝶身體顫抖著望著書生:“可我不敢……我不敢!”

書生面容嚴肅,口氣冰冷:“可你別無選擇!”

蝴蝶聽罷,一下子面對江水跪了下來:“為什麽會是我?為什麽會是我啊!”

書生伸出手來,慢慢地落在蝴蝶的肩上:“不要死,要活著。戰爭已經降臨到我們身上,我們別無選擇,只能承受!可戰爭總會結束的,你的兒子也會長大,將來,他們過的就不會是我們這樣的日子了,他們會過得很平靜,也會很幸福。”

蝴蝶說:“可我是個女人,我看不了那麽遠。”

書生說:“不,你不只是女人,你是戰士!”

“我不是!”蝴蝶轉過頭來,倔強地望著書生。

書生看著她,毫不猶豫地一把把蝴蝶拉了起來:“不,你是戰士!從參加南京的這次行動開始,你已經是個戰士!你是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戰士!你已經被訓練成為一名出色的特工,你不僅要活下來,你還要繼續去戰鬥!否則,你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蝴蝶聽了,吃驚地看著書生:“可我只是一個女人……”

書生說:“戰爭中是沒有男人和女人的,只有戰士和死去的戰士!只要你的身體裏面流的是中國人的血,你就逃脫不了戰鬥的責任!想想你死去的父母,再想想那些被屠殺的中國老百姓—你以為,你真的能逃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