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7

在鄉間一座豪華的別墅裏,毛人鳳為陳一鳴壓驚的晚餐正在舉行。

毛人鳳一改往日的嚴肅,笑眯眯地向陳一鳴伸了伸手:“陳先生,請,薄酒淡菜不成敬意。”

理過發的陳一鳴此時顯得十分精幹。他穿了一身幹凈的軍便裝,站在宴席前卻感到有些發蒙。

陳一鳴立刻表態:“毛先生,自古無功不受祿。先生此舉,讓學生實在是愧不敢當!”

“哎!”毛人鳳聽罷,客氣地擺擺手,“陳先生此話客氣了……我雖然年長,但卻敬佩陳先生的凜然大氣和對黨國與領袖的忠誠,你我可拋去那些名分不論,只以兄弟相稱,陳先生請先入席,我們暫且來個把酒論英雄……坐,坐,別客氣!”

陳一鳴想了想,最終還是擋不住毛人鳳的盛情,坐下了。

“來,倒酒!”

毛人鳳一聲令下,站在一旁的勤務兵趕緊過來倒了酒。

“陳先生,來,我們先幹了此杯再說話……幹!”

兩個人喝了酒,勤務兵又趕緊過來滿了杯。

毛人鳳一邊往陳一鳴的盤子裏布著菜,一邊和顏悅色地開始了話題:“陳先生,你的有關資料我先前又看了一遍。你是陸軍軍官學校第九期步兵科畢業的高才生,曾經受到校長的親切接見,並且當年就送往德國軍校留學。你的所學專業是空降兵作戰指揮,兩年後,你又以第一名的成績光榮畢業,可謂黨國的精英和幹才……”

毛人鳳的話使陳一鳴感到了一些不安,他忍不住動了動屁股,表情復雜地看了毛人鳳一眼。

對陳一鳴的不安,毛人鳳似乎並沒有看到,他自飲了一杯酒以後接著說:“其後,你在德國空降兵部隊實習,其間獲得雪絨花勛章一枚—雪絨花勛章只獎給表現出色的德國本國勇士,而你則是第一個獲得雪絨花勛章的外國人!”

陳一鳴深感不安地看了毛人鳳一眼,沒想到毛人鳳對他的歷史竟然了解得這麽細!

毛人鳳沒有看他,又自顧自地說下去:“半年以後你回了國,又再次受到校長的召見,被直接授銜國軍上尉,可見校長是把你作為國家空降兵的基礎力量來培養的,只是當時還沒有條件組建空降兵部隊,所以就暫時安排你在國軍第八十八師擔任特務連連長。”

毛人鳳說到這兒,才把眼睛停留在陳一鳴的身上,微笑著問:“陳先生,我說得對嗎?”

陳一鳴的眼皮抖了一下,長嘆了一口氣:“毛先生,難為您了,為我做了這麽深的功課,陳某感激不盡。”

“哪裏,哪裏……”毛人鳳笑著擺了擺手,“你是國軍昔日的抗日英雄,我當然要做細致的了解。資料裏記載,淞滬會戰爆發,你曾經隨八十八師投入戰鬥。會戰當中,你率領十六人的敢死隊深入日軍後方,奇襲日軍前線指揮部,擊斃聯隊長一名,徹底打亂了日軍前線的指揮體系,為此立下了奇功!再後來—”

“毛先生!”陳一鳴終於忍不住攔住了他,“您今天跟我說了這麽多,到底是要我做什麽?”

毛人鳳沒有直接回答陳一鳴的問話,卻話鋒一轉,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可惜呀,南京保衛戰如火如荼,你剛剛在火線被提前晉升為少校參謀,就在撤退的路上因為涉嫌通共而被我們逮捕,而後一直關押至今。”

“我不是共黨分子!你們已經調查過很多次了……”陳一鳴不服氣地看了毛人鳳一眼。

“可是你阻撓軍統和憲兵執行公務,放走了共黨地下組織的重要人物—難道這不是涉嫌通共的重罪嗎?”毛人鳳也很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陳一鳴瞅了瞅他,不再吭聲了。

毛人鳳見狀,又緩了口氣:“當然,我們可以理解你是一時糊塗,可這樣的事情,是你這個堂堂的國軍少校應該做的嗎?”

聽毛人鳳這樣說,陳一鳴只好回了一句:“我承認我當時做的事情與我的身份不符,可我做事從來不後悔,毛先生想怎麽處理我,就請直說吧!”

毛人鳳聽罷,不由得暢快地笑了:“哈……陳少校,你誤會了。如果揪住你過去的事情不放,我今天就沒必要跟你坐在一起了。”

陳一鳴感到有些納悶兒,疑惑地看著毛人鳳。

“來,咱們先喝酒,再說話。”毛人鳳隨即舉杯示意了一下。兩個人喝了酒,毛人鳳接著說,“目前,抗戰正在艱難地進行,政府也正是用人之際,所以我們想給陳少校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

聽毛人鳳這樣說,陳一鳴不再說話,屏住呼吸看著毛人鳳。

“咳,咳……”毛人鳳咳了兩聲,接著說,“實言相告—戴老板和我們團體都很器重陳少校的能力和為人,希望陳少校能夠洗心革面,和我們一起投身秘密戰場的抗日大業之中,不知陳少校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