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陛下當恩威並施

就在除夕之前朱慈烺接到文安之的奏報,成都巨商韓元方通敵賣國,公然將糧食賣給漢中的清軍。

天子不由得勃然大怒。

禁止賣糧給滿清是他三令五申的。想不到竟然還有人敢鋌而走險逾越雷池。

一開始朱慈烺只認為是晉商的個人操守比較低,禁不住誘惑與滿清方面合作。

現在看來卻不僅僅是晉商的問題了。

這時代的商人家國觀念很薄弱,一切都是為了利益。

古人說無商不奸,商人逐利不是沒有道理的。

只是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全大明都在對滿清封鎖糧食時韓元方偷偷賣糧給滿清,讓朱慈烺覺得忍無可忍。

殺一個韓元方自然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朱慈烺就怕有第二個、第三個韓元方。

若是這種人前仆後繼殺不完怎麽辦?

朱慈烺自問無愧於天下,那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問題了呢?

大明如今對商稅的征收並不算重。雖然比起以前三十稅一的稅制略有增加,但也遠沒有到不能承受的地步。

朱慈烺認為稅制方面沒有問題。

只能說滿清給出的利益、誘惑實在太大。

滿清現在怕是只剩下錢了。

多年搶西邊積累下來的財富是巨大的,用這些財富收買黑心商人確實是一招妙棋。

朱慈烺也明白要完全杜絕商人賣糧給滿清是不可能的。

從人性的角度考慮,總會有人為了利益鋌而走險。

他要考慮的是如何對其監管,盡量減少這種個人行為對大明的影響。

在這方面朱慈烺不能說經驗豐富,只能說摸著石頭過河。

朱慈烺為此召路振飛入宮,君臣二人一齊商議對策。

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即便是天子也不例外。

路振飛入宮後,聽到朱慈烺說起韓元方通敵叛國一時也是很震驚。

他一時愁眉緊鎖。

商人和士人、武將不一樣,本身就不是替朝廷做事的。

朝廷對他們的監管自然也不可能像對文臣武將那麽到位。這就給了一些有心人可乘之機。

“陛下,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路振飛猶豫了片刻還是拱手說道。

“本兵但說無妨。”

朱慈烺擺了擺手道。

“陛下,以臣愚見,靠殺戮怕是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路振飛頓了一頓道:“當年大明與俺答為了互市問題鬧得水火不容,民間還是有人到草原用鹽巴、茶葉換韃子的皮子、馬匹。可見造成這一點的是人心中的惡念。”

朱慈烺皺了皺眉道:“朕並沒有說只靠殺戮解決這個問題。可按照本兵的說法此事就沒有解決的辦法了嗎?”

“當然不是。”

路振飛連忙道:“商人是為了利益通虜。可如果朝廷能夠給他們更大的利益呢?”

朱慈烺覺得有些意思,便點頭道:“說下去。”

“陛下還記得鄭芝龍嗎?就在兩年前福建鄭芝龍幾乎壟斷了所有的海貿。凡是想要做海貿的海商必須要給鄭芝龍交稅。鄭芝龍光是靠著收稅一年就能進項超過一千萬兩白銀。”

路振飛頓了一頓,接道:“後來陛下是如何做的?陛下以皇明貿易商會的名義拉攏那些不滿於鄭芝龍的海商,漸漸的將海貿的份額搶了過來。”

“不錯,可這和商賈通虜之間有何關系?”

朱慈烺追問道。

“兩者之間雖無直接的關系,但其本質卻是一樣的。”

路振飛毫不猶豫地說道:“鄭芝龍能夠給海商利,所以海商們願意給鄭芝龍交稅。後來陛下能夠給他們更大的利,所以他們願意擺脫鄭芝龍跟著陛下走……”

路振飛滿是深意的感慨道:“商人通虜也是一樣的。他們認為東虜能夠帶給他們更大的利益,所以不惜鋌而走險。”

見天子陷入沉思,路振飛繼續道:“臣舉一個例子。當初大明以開中法定鹽制時,商賈們為了獲得鹽引爭相運送糧食到邊關。運送糧食本身是不賺錢的,可他們因此獲得了鹽引,只要拿著鹽引去指定的鹽池提鹽,轉手一賣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所以本兵的意思是讓朕用利益籠絡這些商人?”

朱慈烺突然說道。

“不,臣的意思是請陛下恩威並施。”

路振飛侃侃而談道:“若只施恩,商人會覺得陛下人善可欺,未必真心實意的替大明做事。興許他們私底下還會通虜,將糧食賣給東虜。若只立威,商人會覺得陛下刻薄寡恩,出於報復的心理他們也會通虜。只有恩威並施,才能真正讓其為朝廷所用。”

“如何做到恩威並施?”

朱慈烺發問道。

他要的不是一通大道理,而是可供具體施行的方法。

“啟稟陛下,此次便是一個契機。陛下命人將韓元方抄家夷族便是立威。但這只能震懾群小於一時,若想徹底控制他們還要施恩。陛下不妨效仿當年的開中法,允許商人將糧食運送至大明各處軍營重鎮,然後許以其特權。這個特權未必是販鹽,亦可以是加入皇明貿易商會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