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清廷奏對

多爾袞瞥了代善一眼道:“二哥覺得我大清既已入住中原,當如何經略天下?”

老代善本正在打瞌睡,見多爾袞喚他遂眯著眼睛道:“先帝在時曾言‘若得北京,當即遷都,以圖進取’。所以當下之際,遷都為重中之重。”

多爾袞見代善顧左右而言他,心中已是十分不滿。他要問的是該由誰統兵攻城略地,而不是什麽遷都。遷都這種事情是遲早要做的,何必急於一時。再說多爾袞也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把福臨從盛京接來膈應自己。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雖然福臨只是個乳臭未幹的孩子,但畢竟頂著大清皇帝的身份,其不在自己身邊,多爾袞自然樂得如此。

當初皇太極身死,八旗旗主就誰繼任大清皇帝吵得不可開交。多爾袞和豪格更是隱隱有率部火並的架勢。豪格有皇太極留下的兩黃旗、正藍旗117個牛錄。多爾袞、多鐸、阿濟格三兄弟則手中攥著兩白旗98個牛錄,雙方勢均力敵。這時候掌管兩紅旗的代善與掌管鑲藍旗的濟爾哈朗的態度便顯得尤為重要。

不論是豪格還是多爾袞都派人遊說代善與濟爾哈朗,希望他們可以站在自己這一邊。

最終濟爾哈朗倒向豪格那邊。代善則是個老狐狸,並沒有明確支持任何一人,而是勸雙方靜下來好好談。

多爾袞無奈之下只能與豪格妥協,選擇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案,即從皇太極的子嗣中挑選一個年幼的繼承大清帝位,作為補償由多爾袞出任攝政王。

從這個方案來看,獲利最多的當然是福臨,多爾袞掌握了實權,也勉強可以接受。

但他現在一想起代善的曖昧態度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道:“此事本王自會安排,本王想問二哥的是我大清該如何制定國策以謀得天下。遠的不說,便說這京畿附近的三河縣、昌平州、良鄉、宛平、大興、霸州等地揭竿而起者無數,都是打著反抗大清的旗號。以二哥所見,本王該如何處置?”

代善卻沒有絲毫建言獻策的意思,朝旁邊的範文程看了一眼道:“這事攝政王得問範先生。”

真是個老狐狸!

多爾袞心中暗罵道。

對範文程多爾袞是又愛又恨。愛的是這廝確實很有能力,為大清入主中原立下了汗馬功勞。恨得是這廝也是堅決擁護皇太極子嗣繼位稱帝的一派。

為了分權範文程,多爾袞不惜啟用在皇太極主政期間郁郁不得志的洪承疇,使其二人同為秘書院大學士。

代善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多爾袞自然也不能無視。他轉而問範文程道:“範先生以為本王該當如何處置?”

範文程沖多爾袞行了一禮,恭敬道:“稟攝政王,奴才以為京畿附近府縣多揭竿起義,是因為有傳言大清會強制推行剃頭政策。只要由朝廷出面進行辟謠,便可安定民心。與此同時,王爺可派精兵猛將前去平剿,雙管齊下定無憂矣。”

範文程這番話可謂鞭辟入裏,可多爾袞卻是聽得直蹙眉。

剃發令是大清的國策,在努爾哈赤、皇太極時代便在遼東被嚴格貫徹執行。如今大清入主中原,這一國策理所應當全面推行。那些不服的刁民自然應該狠狠鎮壓。

可按照範文程的意思,大清還得出面辟謠,聲稱不會強制推行剃發令?

見多爾袞面色陰沉,範文程忙道:“王爺,奴才以為大清剛剛入主中原,還需要時間穩固統治,這種時候實在不宜激起民憤。剃發令是肯定要推行的,但不急於這一時。等到王爺平定西北的李自成,南面的殘明勢力,再推行剃發令,那些刁民還敢跳躥嗎?”

多爾袞微微頷首:“聽範先生這麽說,本王明白了。”

多爾袞自然不能任由範文程獨出風頭,他沖殿中的洪承疇遞了個眼色,後者便心領神會的出班奏道:“稟攝政王,奴才有本奏。”

多爾袞和顏悅色地說道:“洪先生請講。”

洪承疇上朝之前早已打好腹稿,此刻便侃侃而談道:“如今京畿地區在我大清掌控之中,但僅僅如此是不夠的。要想最終定鼎中原,山東、河南為必取之地。”

稍頓了頓,洪承疇繼續說道:“山東乃糧運之道,河南則為中原腹心。此二地宜即刻招撫。若二省兵民歸我大清版圖,則財賦有出,國用不匱矣。”

“洪先生說的好!”

多爾袞一時喜形於色。

洪承疇這番話真是說到他的心坎裏去了啊。

一片石大戰,真滿洲勇士擊敗偽順李自成部,從而順利接管了京畿。李自成一路西逃,卻在山西留下大部兵馬據守。

有西邊這個威脅在,多爾袞就不可能放心的派遣主力南下取河南、山東。在這種情況下招撫是最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