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見枯枝培土時(上)(第2/4頁)

有理由相信,此人給荊州南四郡的軍政長官,甚至是江東孫氏都帶來了燕公的政治承諾。

而到了如今這個時候,燕公的政治承諾的分量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唯獨,漢室畢竟是四百年大一統的漢室,漢臣這個名頭著實讓荊南四郡的四位太守有一道心理過不去門檻。

此時此刻,燕國體系內的臣子自然可以順著燕國內部體系,借著燕國外殼遮掩大大方方表忠心,暗暗為了燕覆漢這個目標而努力;尋常心懷漢室之人也可以如荀文若、杜子緒那般不再理會,畢竟他們也算是為了漢室盡過力的,總是問心無愧;而這四位太守卻著實有些尷尬……

總而言之,為了生存和現實,他們選擇了聽信桓階、脫離劉表,但他們也覺得不想在此時光明正大的倒向河北,所以才搞了個荊南四郡互保的怪異政治模式。

但即便如此,對於長江中下遊的漢室殘存勢力而言,也無異於晴天霹靂!

雖然說荊州的精華都在北面,可但如今這個情況下,荊州已經沒了南陽,又給天子交接了江夏,然後南四郡呼啦一下就隨著交州的表態半失控了,那豈不是說堂堂漢室支柱,劉表劉景升忽然間只剩下了一個郡?連孫權都不如了?!

這也太荒謬了!

而感到荒謬之余,南郡、江夏、豫章、吳郡旋即便又感覺到了徹底的絕望……原本就是只有十個郡地盤的所謂漢室聯盟,呼啦一下跑了四個,很顯然,這天真的要變了!

不過,這些聰明人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這就是官渡大戰後的必然結果,只是河北三個月內取下益州的剽悍嚴重催化了這個過程而已。

總而言之,是時候做出決斷了!

於是乎,新年之前的時候,江夏小朝廷接連發出旨意,一面調解劉備和孫權,一面邀請就在長江沿岸的僅存三位漢室諸侯一起放下成見,來江夏參與漢室的新年大朝會!

劉表和劉備立即答應了下來,而孫權以年紀太小為理由,在接受了調解後派出了剛剛恢復健康不久的政權內二號人物、會稽太守朱治朱君理,讓後者代替其人前往江夏,也算是很有誠意了。

說起來,這次春節‘大朝會’可能是漢室最後的一絲希望了。

“京車騎,依在下來看,漢室畢竟四百年天下,還是有一線生機的!”江夏西陵城,一處寬闊的宅院內,一位喚做崔琰的南下名士正在懇切的與剛剛抵達西陵的大漢朝的柱石、車騎將軍京澤說著什麽。

“生機在何處?”坐在上首位置的京澤滿臉疲憊,一聲嘆氣。

“在北面。”崔琰趕緊正色相對。“據在下所知,此番燕逆在銅雀台大會,為了此番問答不出意外,先以言定罪,指著孔北海定下了一個株連大案,數以百計的士人、名門子弟,甚至有剛剛十五六歲的鄴下學子,只因為點斥他的新政,議論他的用人,便被發配到前線為陪隸……孔北海更是被發往陰山牧羊!如此恣意殘暴之輩,焉能長久?”

京澤扶著額頭,一時並無言語。

“還有南面。”崔琰繼續懇切言道。“荊南、交州,甚至還有益州南部,其實並沒有落入燕逆之手,只是見其勢大,不敢阻攔罷了,這是人之常情……而他們畢竟心懷漢室,是絕不會反過來倒戈一擊的!”

京澤復又在太尉椅中嘆了口氣,方才開口:“崔君的意思我懂,崔君說的這些話我也相信都是有道理的……可南也好、北也好,要想求一線生機,總得先打一場勝仗吧?”

崔琰登時黯然。

“而眼下這個局面麽?真的是處處皆有破綻。”車騎將軍京澤勉力振作起來,認真朝對方言道。“徐州關雲長處,隨時可發水軍浮海擊吳郡、會稽,乃至於蹚大江趨丹陽、豫章,而海中水軍成軍不要五載也要三年,偏偏之前郯城一敗,左將軍的水軍盡失,江東那邊孫劉兩家拿什麽抵擋北面水軍?襄陽這邊也是,雖說襄陽位置險要,可如今益州全失,荊南中立,襄陽相當於三面受敵,那等到公孫越引蜀中大軍順流而下,程德謀再引司隸兵馬圍定襄陽,劉鎮南又拿什麽抵擋?荊南到時候真的能一直中立?還有江夏這邊,安陸當面我就不多說了,實在無兵無將……”

崔琰愈發黯然,卻也不做反駁,因為他也知道對方說的全是事實。

“崔君。”京澤瞥見對方如此姿態,似乎是覺得有些言重了,便勉力再言。“請崔君稍安勿躁,等過幾日朝會,我一定為崔君求一個美差,想來以崔君的名聲與才華,天子那裏絕沒有不允的道理。屆時,崔君便可將心中設想朝天子全盤托出,天子也一定會重用崔君的。”

崔琰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說些什麽,但其人見到京澤著實疲憊,竟幹脆主動告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