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用忠豈用力?(第3/4頁)

張遼趕緊點頭,卻又搖頭:“軍中斷不會有如此之人的,君侯對軍中……”

“沒有更好!”張泛回身打馬便走,只留下其弟一時無力。“其實這種事情君侯必有決斷,本不該在情形未明之前摻和的,但既然問到了,那無論君侯如何決斷,軍中就斷不許有半點雜音……全軍必須一開始便要明白,衛將軍可以做天子!而且只能是衛將軍做天子!這個道理,你早該懂得!”

張遼只能俯首稱是。

晚間,華燈初上,郿縣城東都亭內。

“明日君侯便要東歸長安了,志才此時何事?”燈火之下,衛將軍府令吏從事王修從案上公文堆中擡起頭來,卻是有些疑惑。

“剛剛見到徐司馬出去,心中有惑,特來相見。”戲忠在門前拱手。

“他來尋我是說軍中上下有人鼓噪,衛將軍當為天子,然後問我如何……被我攆出去了。”王修繼續低頭批文,從容作答。“說起來,徐子信原本是志才的下屬,說不得也找過志才了吧?”

“這是自然。”戲忠一聲嘆氣。“此番天子逃得急促,鄴下諸君皆不在此處,三輔之內群臣無外乎……無外乎是叔治為首,他們不敢去尋君侯,自然都想聽聽叔治的言語。”

“志才也想聽?”王修依舊頭也不擡。

“不錯。”

“巧了,我也想聽聽志才的言語。”王叔治終於擱筆於架,並在案後昂首以對門內之人。“其實這些年你以軍師之名統領軍情內務,以至於許多人都忘了,你也是衛將軍府從事,按地位,只在呂長史之下,與韓、審、婁諸位,還有在下是一回事。”

“我以為可以為!”戲忠身前頓時呼出兩道明顯至極的白氣出來。

“我也以為可以為,但不該為。”王修與對方雙目直對。

“為何?”

“志才本只是想聽我言語,我已說了,何必問為何?”王修面色從容不迫。

“王令君是以為我太急了嗎?”戲忠終於忍耐不住了。“還是覺得我如那些往來不斷於你處的小人一般,存了借此升官得爵之心?!以至於疑我忠心?!”

“我從未說此言語。”王修依舊平靜。

“那定是懷此心!”戲忠勃然作色。“王令君,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忠心耿耿嗎?又能做事,又能立身以德,偏偏還從不曲身事君,號稱忠烈?!我輩做這些事情,便是曲意為奸佞?!”

“我也未曾懷此心。”王修沉默了片刻,終於嘆氣。“戲軍師……忠有多種,以哪種方式立身,不僅是咱們自己選的,更是君侯選的,互相成就而已。譬如軍中將領士卒,性格不一,各有所求,但於君侯而言其實只是要他們如刀一般忠罷了,什麽意思?是要他們如臂所指之余卻不要擅自說話!而君侯今日聚集大軍,是為了震懾長安的公卿,不是想讓他們自己鼓噪什麽的!你讓他們展示態度,即便是靠著他們能夠直接在這郿縣登基成帝,君侯也未必樂意!”

戲忠不由一怔。

“而你我,君侯用你我其實也各不相同。”王修繼續言道。“如在下,君侯用在下,本就是要在下做事的,而不是讓在下以什麽關中臣從之首在這裏鼓噪什麽稱帝還是稱王;至於足下,君侯用足下,正是看到足下忠不顧身,所以讓足下參謀組織此事……唯獨,值此關鍵之時,足下不免心急,越了自己權責!偏偏如此大事,人心皆不能穩,足下也毫無經驗,所以便是君侯也不好苛責於足下與軍中諸位的!志才,我有一肺腑之言……”

早已經懵住的戲忠趕緊俯身行禮。

“鄙人之忠,在於能做事;徐榮、張遼之忠,在於能用武;足下之忠,在於不顧身!”王修懇切而對。“還有韓司馬、呂長史、以至於審婁還有諸位軍師、將軍,各人忠不盡同,君侯卻都能重用。除此之外,還有人如王景興明顯心懷漢室,華子魚道德為重,君侯用這些人,難道是要他們個個忠心耿耿到奮不顧身的地步嗎?恰恰相反,君侯能走到今日,就是因為他明明知道這些人不會為了他奮不顧身還能寬宏以對,並針對他們的才能各有任命……足下為君侯執掌內情外訊,心中應該能夠明白這些東西才對。”

戲忠愈發慚愧:“是在下今日失策在先,復又失禮在後。”

“無妨。”王修聞言繼續言道。“其實足下若對今日的局面有些慌張和失措,何妨坦誠相詢於君侯本人呢?君侯是想做天子、做王,還是做公、做相國,為什麽不能當面問一問他?別人有疑慮,足下不該有的,因為君侯將機密事盡數托付給了足下,儼然是對足下的忠心一清二楚!所以,有什麽疑難不能去當面相詢呢?說不定此時君侯正在相候足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