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甘(第3/4頁)

堂下吏員愈發振奮。

“好了!”公孫珣此時方才嘆氣言道。“交接也做了,面也見了,以後還要相處日久,爾等不要心思浮動,只是各安其職便可……田縣丞!”

“下臣在!”田韶再度俯首。

“若有訟獄未斷之事盡管送來,若是此時並無官司積壓,你就將獄中關押人員全都與我提出來,我要一個個重審!”

“縣君不去見府君,還有閑居在家的前玄菟公孫太守嗎?”田韶再度愕然。“還有城中學校的那位先生?”

“訟獄一日不清,我就一日不見這些人!”公孫珣甩手示意對方滾去做事。“速讓賊曹送卷宗過來,再讓獄吏提人,我今日就在此處辦公,一刻也不想耽誤!”

縣吏們登時作鳥獸散,一時間,堂中只剩下三名心腹。

“叔治辛苦一些,速去查看本縣錢糧。”公孫珣對上自己人就不免和藹了許多,而且也終於是坐了下來……此處居然是太尉椅搭配著高腳幾案,可見安利號對此處風俗的侵蝕。“義公也是,速速去查看本縣武庫、縣卒,這兩件事情極為緊要,不要耽擱。”

韓當與王修自然也是告退。

“子伯,”等人都走了,公孫珣這才看向婁圭單獨言道。“見你面色不渝,可是覺得我未給你職司,有所不滿?”

“怎麽會呢?”婁圭趕緊攤手道。“我婁子伯還不至於在乎一個縣吏職務。再說了,如我所料不差,待會查案時少君必然會尋個差錯把賊曹也給免了,然後讓我接任,也好與義公配合行‘群防群治’一事。”

公孫珣微微頷首:“不錯……那你為何還面色不定呢?”

“我只是在依舊慚愧而已,”婁圭一時感嘆。“我自幼便以才智自詡,以至行為荒誕,可自從隨少君歸北以後,卻才發現自己智計之短……少君前日在汶縣所言,我既感激少君引我為心腹,卻又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能可笑!”

“子伯啊!”公孫珣也是一時感慨。“我母親自我還在繈褓中時,便開始在令支建立安利號,然後三年便積累足夠資金插手塞外生意,距今已經是二十年了,二十年經營厚積薄發,哪裏是你我腦子一轉便能匹敵的?你覺得自己無能受挫,我又如何呢?”

婁圭不由心中一動。

“如我所料不差,只怕往後十年我都要圍著遼東打轉了……”公孫珣坐在太傅椅上,愈發感慨。“做個三年襄平縣令,考績上上,等到彼時我也二十六七了,加上之前的軍功指不定就能給我來個邊郡都尉,然後再過兩年再轉個什麽樂浪太守什麽的,最後看著局勢讓我壓著時間再回到遼東做太守!我大概未曾與你說,我母親與我盧師書信往來相交十余年,她是真能影響到我官職遷任的。”

婁圭低頭思索片刻,也是咬牙直言:“我觀少君言行,莫非是不想困於此地嗎?大漢眼見著日薄西山,你終究是想入塞與天下豪傑爭一爭雄?”

公孫珣為之默然……他不是默認,而是真不知道該如何回復。

畢竟,自己母親也是慈母心腸,萬般都是為了自己好……按照那所謂‘歷史大勢’,靠著盧龍塞到陽樂城的五百裏隔絕之地,那什麽公孫度不就是割據五十年,歷四世才亡嗎?自己再怎麽樣,也是被橋玄認可比曹孟德‘強’的男人,難道真守不住這份基業?

再說了,此地退可守進亦可攻,也不是沒有打出去的希望……只是那遼西五百裏隔絕之地,還有之前暈了不知多少天的渤海擺在眼前,這‘進可攻’未免有點難而已。

而也正是因為如此,理解歸理解,公孫珣心中卻終究如婁圭所猜測的那樣,有一絲不甘。或者說,他跟天底下所有的不肖子一樣,終究不願意被自家大人如此安排,而毫無自由可言!

實際上,之前公孫珣雖然野心勃發,卻也是有些迷迷糊糊的。但那日察覺到自家母親的安排以後,他卻是陡然生出一個念頭——不說曹孟德,你兒子我公孫珣總比還沒舉孝廉的公孫瓚要強吧?!如何不能截取此人氣運取而代之,再與袁本初共論河北,繼而與曹孟德共商天下?!

或許公孫大娘自己都不知道,正是她如此妥當的安排,讓自己兒子的野心第一次有了一個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也未必合理,但卻很實質化的進取路線。

可以取代公孫度,就不能取代公孫瓚嗎?大家不都是復姓公孫嗎?

當然了,終究是親母一片慈心,公孫珣怕是很難對以寡母之身撫養自己長大的親母說出一個不字!所以,面對著婁圭的詢問,他也只能‘默然’了。

“我曉得了。”耳聽著堂外忽然傳來急促腳步聲,婁子伯也是繼續咬牙道。“我婁圭受少君心腹之托,總是要為少君想一個光明正大而又不傷母子情分的破局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