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劍拔弩張

“朝廷早有禁令,馬牛驢皆能任重致遠,濟人使用,不令宰殺。”

縣衙堂上。

縣尉杜如晦開堂審案。

手拿驚堂木重重一拍,堂上站班的皂班衙役們頓時齊聲高喊威~~武~~

“大業律明文規定,故意殺死他人馬牛的,杖七十,徒一年半。私宰自己馬牛的,杖一百。耕牛傷病死亡的,不報官府,私自開剝,笞四十!”

杜如晦對於朝廷的律法條文十分清楚,張嘴就來。

在春秋之時,殺耕牛甚至是死罪,到了秦朝時,律法也明文規定,盜馬者死,殺牛者枷。到了大隋朝,耕牛一樣是重要的物資,甚至是戰略物資。大隋剛開國之初,推行均田制,甚至規定家裏有耕牛的,牛也有資格分到田地。

朝廷還把所有的耕牛登記在冊,極重保護。

到了如今,雖然說有耕牛已經不能多分地了,但牛依然是重點保護對象,禁止私宰。牛就算病死摔死了,也得報備官府,然後由官府派人過來宰殺開剝。剝下來的牛皮、牛角、牛筋這三樣東西,更是只能上繳朝廷。

至於牛肉,一般情況下也是由官府和買走。

沒有經過登記宰殺耕牛,重罪。

就算買沒有經過官府宰殺的私殺牛肉,也一樣是犯罪行為。

史書上就記載過在南北朝的時候,有一個有名的清官叫傅昭,當時他兒媳給他敬了一碗牛肉,當他看到牛肉時便說,我吃了就是犯法,但是呢,律法規定親親相隱,你是我兒媳,我又不能告你,所以他說,這個牛肉他不能吃,讓兒媳婦把牛肉給埋掉了。

“劉大,你在縣城開飯館,私自買賣牛肉,可知罪?”

劉老大跪在地上,還戴著枷,被這陣勢弄的惶恐不安。

“求縣尉寬恕。”

“我問你劉大,你的牛肉從何而來,還不如實招來。”

“別人賣給我的。”

“究竟是何人賣與你的,什麽時候賣與你的,賣與你多少次,總共買了多少,還不一一如實招來!”

劉大雖然嚇的發抖,但也還算聰明,這個時候便咬定這是頭回買,就買了幾斤牛肉,還被衙役們給抄了。

“混賬,居然敢蒙騙本官,來人,給我杖打二十!”

“且慢!”

一個聲音在外響起,卻是縣令張儀臣來了。

杜如晦起身,“縣令?”

“聽聞出了私宰耕牛的案子,我特來聽聽。”

私宰耕牛是重罪,而且對於地方官來說,也事關自己的政績。朝廷有規定,地方官任內,若是治下出現七次以上的屠牛案件,那麽就是嚴重的失職,考評就會不合格,連升遷都不行。

私宰耕牛甚至是和殺人放火一樣被列為遇赦不赦的重罪。

治下出了私宰耕牛的事情,可是嚴重影響地方官政績的,張儀臣過來旁聽,倒也說的過去。

“縣尉,你將劉大責杖,似不合法。”張儀臣一坐下,便挑刺了。

“縣令,劉大飯館中查出牛肉,且來源不明,是私買的牛肉。”

“就算來源不明,可你又可有其它證據?”

“未有,因此下官讓人杖打劉大,讓他交待牛肉來源。”

“你是懷疑他與私宰耕牛之人暗中勾結?”

“正是。”

“那可有證據?”張儀臣又轉了回來。

結果自然是沒有。

於是張儀臣便說杜如晦處置不對,刑訊逼供,不是審訊之法,若是強行杖打,就算交待了,又如何保證不是屈打成招?

“那敢問縣令可有審訊之法,能夠得到口供?”

“沒有證據,那就去找。”張儀臣非常不客氣的道。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自杜如晦上任以來,縣令張儀臣算是處處讓著他,可現在,卻公然在堂上如此駁斥他。

“按律法,如果只是私買牛肉,不算重罪,可視輕重罰錢。衙役在劉大飯館只搜出十斤牛肉,那麽按律只需罰錢一千,笞十杖。”

“張縣令。”杜如晦面沉如水。

“杜縣尉是對我這個判決不滿?”張儀臣也黑著臉。

“我懷疑劉大多次私買牛肉,情節特別嚴重,影響十分惡劣,必須嚴懲。”

“可有依據?”

張儀臣卻已經幹脆撕破了臉,“如果沒有依據,那麽本縣對你的判決認為不妥,可以否決。現在本縣親自審判此案,判劉大笞十、罰錢一千,令其飯館停業整頓好,方許再開。”

杜如晦的臉色非常難看。

但正如張儀臣所說的一樣,他只是個縣尉。在大隋的四等官制中,審理案件時,他只是個判官,而張儀臣卻是主官,現在通判官縣丞和勾檢官都主簿都暫缺的情況下,張儀臣確實可以直接當堂否決他的判定。

案子就這樣結了。

杜如晦再不滿,也沒用了。

劉大被拉出去當眾杖打十棍,然後又罰錢一千錢,劉家人便當堂開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