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章 人頭落地

“殺人啊。”

這話說的是如此坦然如此平靜,以至於袁世振一時竟無言以對。

當然,他還是迅速清醒。

“你可知這都是何等人?”

他厲聲喝道。

“凡人。

和這些老百姓一樣的人,一樣爹娘生養一樣吃喝拉撒的凡人,一樣犯了殺頭的罪就得殺頭的人。

難道他們的腦門上還帶著免死牌?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僅僅是幾個士子,難道因為他們有功名在身就碰不得,難道因為他們是儒家弟子就可以犯了罪而不受懲罰?

荒謬。

試問若這些碼頭苦力堵運河,袁副使會如何對待?恐怕你身後這些人手中的鳥銃早就開火了,李總督的騎兵早就端著長矛上了,堵了漕運意味著什麽,想來袁副使和李總督比我更清楚,既然別人敢這麽幹就只有死路一條,那憑什麽這些士子就可以不一樣?”

楊信看著緊接著過來的李養正說道。

後者的騎兵的確已經嚴陣以待,很顯然李總督也無法坐視他砍士子人頭。

“大明律盜漕運糧者死罪,然此輩並非盜漕運糧,此案如何處置仍舊需要皇上定奪,楊僉事有何權力任意處死,生殺之柄操之人主,楊僉事此舉難道不是有僭越之嫌。

更何況縱然其堵運河之舉有罪亦為八議之身……”

李養正義正言辭地說。

“議什麽?”

楊信說道。

“八議議皇親議故舊議軍功議德行,李總督難道認為這些為一己私利公然堵漕運脅迫上意者,是什麽有大德行之賢良君子,言行可為法則者?您是想讓以後的人一不高興就來堵運河?至於剩下四議議輔佐之才議為官勤勞議一品議先代賓服者,更是與他們不沾邊,那您告訴我他們該議什麽?

議他們的膽子夠大?

議他們敢脅迫陛下,議他們的不臣之心?”

他緊接著說道。

八議是議親故功賢能勤貴賓。

這八種人犯了罪要聖旨才能抓起來審問。

士子唯一能套用的就是賢……

這個連李總督都知道說他們賢德還是過於誇張了。

“然此輩所犯並非死罪!”

袁世振說道。

“是呀,但我就要殺他們,你能奈我何?”

楊信說道。

“楊僉事,我等皆陛下之臣,斷不能容閣下亂陛下之法,楊僉事口口聲聲說這些人有不臣之心,然楊僉事在此生殺隨意,我看楊僉事更像有不臣之心,陛下給楊僉事聖旨便宜行事,但陛下不是要閣下來禍亂江南!今日有李公與袁某在此就絕不會容閣下肆意妄為,若閣下執迷不悟,那就別怪我們行斷然手段,朝廷自有律法,豈容爾等肆意踐踏。”

袁世振義正言辭地喝道。

他身後那些鹽商雇傭軍立刻舉起鳥銃瞄準,李養正身後騎兵也開始控制住他們胯下躁動的戰馬,不過他們的目標都是那些蕩寇軍。很顯然一旦蕩寇軍開始斬首,他們這邊也就要動手,雖說他們不敢攻擊錦衣衛,但攻擊蕩寇軍還是有這膽子的。

李養正和袁世振兩人實在無法容忍楊信這樣做。

這已經超出了這場鬥爭的邊界,楊信的行為是鬥爭的升級。

大規模對士子當眾斬首,已經不是利益問題,而是對自從宋朝以來延續的文貴傳統的踐踏。

這是一個原則問題。

大明朝已經兩百年沒有過這樣對待士子的了。

一旦楊信開了這個壞頭,以後的皇帝都會利用這個例子,各地那些舉著死了的皇帝牌位,舉著孔夫子牌位沖擊官府,哭廟,甚至伏闕的士子們,立刻頭上多了一把隨時落下的刀。只要楊信殺了這些人,那麽此案肯定成為案例,皇帝就會要求以後各地依照此例,同樣也會有官員會利用這一點獻媚皇帝,最終就是這個優待士子,看著他們鬧事也不敢殺的潛規則就會徹底被毀。

以後誰再敢這樣做就真得冒殺頭危險了。

這是對規則的破壞。

絕對不能退縮。

利益之爭可以做出讓步,原則之爭不能退縮。

黃三回頭看著楊信。

“斬!”

楊信說道。

那些蕩寇軍士紛紛按倒那些青蟲。

“敢斬這些士子者死!”

袁世振喝道。

他身後的雇傭軍槍口瞄準蕩寇軍。

“蕩寇軍直屬皇帝陛下,是為補充錦衣衛兵力不足特意組建的,由錦衣衛籍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楊信統帥,其主要軍官皆錦衣衛籍,攻擊蕩寇軍形同攻擊錦衣衛,你們最好想清楚此舉意味著什麽。我會在事後把你們抄家滅門的,別以為我查不到你們,你們都是西北邊軍出身,只要去衛所一查就行,這裏有沒有靖虜衛的,靖虜衛趙家跟我可是兄弟。

那時候你們覺得這些官老爺會救你們?

你們自己在官老爺心中是什麽,難道你們自己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