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零章 我喜歡被人收買的感覺

當夜。

葉宅或者說無錫軍管會。

“諸位,咱們鬧也鬧夠了,今日老朽就與諸位做一個和事老,有何要說的就在這酒桌上敞開了說。”

那老頭舉杯說道。

這是朱國禎。

湖州府烏程縣南潯鎮人,萬歷十七年進士,比方從哲晚兩屆,和之前的次輔吳道南同年,但年齡卻比方從哲大一歲,萬歷年間最高做到詹事府左春坊,國子監祭酒,之後稱病辭官一直就在家中。

事實上他也在重新啟用的名單,只不過和葉向高一樣沒啟程,原本歷史上他很快成為葉向高的次輔,緊接著又短暫出任過首輔後辭官。

他不能算是東林黨。

甚至都沒被九千歲列入那一百零八將。

九千歲對他的評價是,此老亦邪人,然不做惡,可令善去。

這個評價很準確,他本質上仍然是這個集團的一員,而且和葉向高私人關系很好,但南潯朱氏一族地域上仍舊屬於浙江,而浙黨和九千歲是同盟。他這些老人和那些少壯派也更狡猾一些,最終就成了一個中間人角色,和方從哲一樣在黨爭中做裱糊匠。這一次如果楊信沒猜錯,他是葉向高動員來的,葉向高無法這麽短時間趕來,只好讓他這個最近的代勞。

葉向高也怕鬧到無法收拾。

他們這些老人其實都差不多,都是黨爭的裱糊匠,無論方從哲,葉向高甚至韓爌這些,其實都是在拼命維持朝廷不至於撕破臉。

無論他們站在哪一邊。

無論他們傾向東林黨還是齊楚浙黨,他們的這個原則是相同的。

但結果都一樣,他們不敢從根源解決問題,就只能在那裏讓矛盾不斷積累激化直到無可收拾。

“楊僉事能放過高雲從?”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青蟲問道。

“不能!”

楊信坐在那裏倚著椅背很幹脆說道。

“那還有何可談?”

老青蟲怒道。

“請注意你說話的態度!”

楊信矜持地說道。

“哈,楊僉事準備連老夫也株連?既然你害死葉參之,又想害死高雲從,那算算也該輪到老夫了,那還等什麽,叫人來把老夫拷走吧!”

老青蟲說道。

“看看你那臉色,我還不屑於欺負一個將死之人。”

楊信說道。

老青蟲氣得劇烈咳嗽起來。

“我素老弟,你也不要上來就如此火爆!”

朱國禎說道。

好吧,這個是安希範。

東林八君子原本就剩下高攀龍,葉茂才,劉元珍和他,而劉元珍此前已經進京擔任太常寺卿,他之前則在浙江吳興講學,而且專門建了園子,但因為身體不好原本不想過來,楊信大鬧常州後,他才匆忙趕來,卻最終還是沒趕上,直到快天黑才進城。

“就是,談可以,但你們首先得明白一點,我死了近百手下,我自己光子彈就挨了一堆,這件飛魚服都快成破爛了,這樣你們還要我放過高攀龍,你們不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嗎?”

楊信冷笑著說。

“死的人可以賠!”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僧袍幽幽說道。

“愚谷公是要收買晚輩徇私枉法嗎?”

楊信說道。

這個老家夥是鄒迪光。

這是真正元老,他甚至資歷比方從哲還老得多,他是萬歷二年的進士,但萬歷十七年就辭官回鄉享福,現在正鉆研佛法。

鄒氏家族是無錫第一的商業世家。

四座都閉嘴。

“好吧,我喜歡被人收買的感覺。”

一片寂靜中楊信說道。

四座皆尷尬一笑。

“但是,高攀龍還是得抄家,因為他的抄家在我離京時候就定了,包括東林書院同樣必須拆毀,這也是我離京時候就定下的,我為何會來江南難道你們還不清楚?

我很好奇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是誰給你們的勇氣,讓你們覺得當眾打了新君的臉之後,還能逍遙自在不付出任何代價?你們是臣,新君是君,哪怕他只有十五歲,但君臣之分已定,新君登基你們就給他準備一份這樣的大禮?你們很囂張啊,這大明是朱家的江山還是你們的?

錯了就得付出代價。

有膽量搏龍虎就得有被吞掉的覺悟。”

楊信說道。

“但你也沒有景逸先生罪證。”

一個中年青蟲冷笑道。

這是華允誠的哥哥華允誼,高攀龍的親傳弟子,不過本人只是一個貢生。

“罪證?我需要的罪證都會有。”

楊信說道。

“那倒是,閣下羅織之能在下早有耳聞。”

華允誼說道。

“我會的可不只有羅織,想來你們不會不知道我在張家灣是如何把李三才搞得遺臭萬年的吧?信不信明天我就派人出去,在這無錫城內城外廣播,要無錫百姓都出來檢舉揭發高攀龍的罪行,那時候他就不僅僅是死了,而且還是臭不可聞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