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大明朝最橫的人

“劉察院,您可來了,這些賊人強行闖入欲行不軌,幸好敝友急公好義將其制服,若非如此內宅女眷必不免受辱!”

陳於階抱著大誥,突然從楊信身後冒出來,一臉驚喜地說道。

那禦史深吸一口氣。

“我能作證!”

汪汪緊接著探出頭為虎作倀。

“這太嚇人了,我正要到徐贊善府中向其求教,這些人就舞刀弄棒地打破大門打殺進來,我家奴仆都被他們打傷了,都說京城首善之地,怎麽還有賊人闖入民宅打打殺殺,我們湖廣窮鄉僻壤都沒這種事情!要不是有這位壯士相助,小女子這次恐怕就連清白都難保,這位禦史,您可得給小女子做主啊!”

她拍著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

那禦史再吸氣。

“是是非非自有本官作主,是他們擅闖民宅還是此人行兇傷人,皆非爾等能做定論,先帶回衙門再說!”

他陰沉著臉說道。

去衙門是不可能的,去了再放不放就他們說了算,更何況隨便找點借口先給楊信四十大板是少不了的。大明律可是有一條就是讓官員隨心所欲打人八十大板的,一個不應為就行了,至於什麽是不應為,那就全憑官字兩張嘴。而這個包攬一切的不應為,輕則笞四十重則杖八十,楊信再強悍,來上實打實的八十大板後也就是廢人了。這個杖可是很有學問的,不想讓人真受傷的別說八十,八百板子下去一個月後照樣生龍活虎,想要人命八板子都能輕松解決……

“朱票呢?”

陳於階伸出手一臉純潔地說。

“本官在此何須朱票!”

那禦史怒道。

“劉察院,您是您,朝廷制度是朝廷制度,哪怕這朱票就是您就在此處寫出來的,那一樣也得有才行,錦衣衛拿人還得駕貼,您不出朱票憑什麽拿人?”

陳於階說道。

旁邊楊信一踩腳下青蟲。

後者立刻發出慘叫……

“啊,這賊人還想掙脫呢!”

罪魁禍首一臉純潔地說道。

“本官並非抓他,而是帶回去了解案情!”

劉禦史忍著怒火說道。

話說這時候的大明朝,因為萬歷宅在後宮不愛管事,最終形成以內閣為首的純粹文官政府,那壞處自然不用說,但有一個好處就是制度得到維護。文官們無法形成單獨的權臣,盡管他們作為一個整體是一家獨大的,但因為黨爭那些官員卻必須真正遵守規則……

否則敵對派系會抓住借口的。

他們也得遵守制度,哪怕這制度是他們定的。

比如吏部尚書被潑婦當街攔著轎子罵,最後一樣得裝胸懷寬廣。

而巡城禦史抓人必須有朱票。

而且這朱票一出,就是到皇宮抓人萬歷都得交。

這種事情之前有過例子,巡城禦史出朱票送到宮裏,要萬歷交出一個他們抓捕的太監,盡管身邊親信都挑唆萬歷,但後者依然交人,因為朱票代表著法律。

可沒有朱票就抓人,這也是不行的,別說是巡城禦史,就是錦衣衛抓人都必須先出示駕貼才行。

“那這枷鎖何為?”

陳於階指著後面士兵手中枷鎖。

給楊信這種兇獸級別的不戴枷鎖,那抓他有何意義?

“陳生員,本官還無需你來教如何辦案!”

劉禦史忍無可忍地喝道。

“吆,這巡城禦史比咱們錦衣衛還橫呢,咱們有駕貼抓人都是緹騎四出天下擾動,他們連朱票不出就拿幾十斤重枷來枷一個無辜者?”

後面突然響起嘲笑聲。

劉禦史愕然回頭。

就看見許顯純端坐馬上面帶鄙視看著他,不過這家夥並沒穿官服,他身後幾個同伴也一樣,很顯然並非當值。他這時候就是個侍衛官,當值的時候在宮裏伺候著,不當值的時候就隨便了,他這明顯是準備出城找地方打獵的,甚至還都帶著火繩槍。後面幾個也都是這種勛貴子弟,不過他的出現仍舊讓楊信多少有些意外,因為雙方之間關系還沒到他仗義執言的程度。

這些勛貴都很狡猾的。

他們甚至不可能看得上楊信這種庶民。

“許僉事職在宿衛,但這京城的民間案子,恐怕還不勞許僉事費心!”

劉禦史冷笑道。

這時候的錦衣衛根本就對不起他們響亮的名字,萬歷本人都躲著文官,沒有皇帝的絕對支持,無論東廠還是錦衣衛,根本都沒有橫行的條件。別說緹騎四出擾動天下了,這時候連詔獄的院子都長荒草,五城兵馬司惹不起錦衣衛是因為他們在聯合行動時候必須配合後者。

但劉禦史也不是兵馬司指揮。

他是都察院的監察禦史。

他是以監察禦史巡視東城,和戲曲裏的八府巡按一樣,只不過後者巡視一個省而他巡視京城的一個區域,但身份沒有區別,就是皇宮裏面的太監犯了事,他都敢出朱票抓捕,他又豈會怕許顯純這樣的。如果許顯純在鎮撫司,對這件事倒有資格說話,錦衣衛身份特殊,在京城治安上也有管轄權,但許顯純不過是一個沒實權的宿衛官,說白了就是靠著祖蔭在宮裏混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