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們都是良民

“挺大一個男人還怕個螞皮,你羞也不羞!”

船家女鄙視楊信。

後者此時正趴在舢板上,用驚悚的目光看著面前整整二十只水蛭,這是船家女從他身上摘下的,一個個吸飽血慵懶地蠕動著,就像一群吃撐了的大橘。很顯然在那些明媚的水鄉畫卷裏,蓮葉何田田的采蓮少女,有時候畫風也很容易從詩意盎然驟變成驚悚片。

“你懂什麽叫心理陰影嗎?”

楊信強詞奪理。

一想到自己躺著曬太陽時候,身上趴著二十只小動物吸血,他就不由得一陣毛骨悚然,雖說這東西沒什麽殺傷力,甚至還會體貼的給傷口做好麻醉,堪比外科醫生般專業……

專業吸血。

“害怕就是害怕,說些別人不懂的話就不是害怕了?”

船家女繼續鄙視他。

不過楊信的表情顯然讓她心情頗佳,就在他長出一口氣,下意識地摸著身上站起時候,她突然捏起一只水蛭伸向楊信的臉……

楊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手如柔荑,膚如……”

這家夥得意地笑著。

然後那船家女松開了手指,那只水蛭順著楊信胸口滑落,一下子掉到了他腰間的破麻袋片上……

在楊信驚慌地蹦跳中,她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半小時後。

夕陽西下,一葉扁舟蕩漾於依舊漲潮中的運河上。

楊信悠然地躺在船尾。

“姑娘芳名?”

他看著船家女的背影說道。

“黃英!”

後者說道。

“名字很好,回頭我給你講個叫黃英的小妖精的故事。”

楊信說道。

“你才是妖精!”

黃英說道。

“我又不是講做壞事的妖精,我給你講的黃英是菊花精,而且跟一個書生有一段完美的愛情故事,絕對的才子佳人範兒。”

楊信說道。

“又說些胡話!”

黃英不滿地說。

很顯然對才子佳人還是充滿期待。

“我真沒打死人?”

楊信問道。

“你沒打死人,但傷了很多,還重傷一個秀才老爺,把人家的臉踩爛了,依大明律鬥毆毀人耳鼻者,杖一百。另外你還是逃奴,依律奴婢傷良人者加一等,當絞,你還打傷了兩名同為奴婢者,再加上一個雇傭的良人武師。還不知道那位秀才老爺是否家主,若家主的話奴婢毆家主那就只能是斬首了。你還拒捕,且拒捕傷了多名天津衛的軍卒,拒捕傷人也只能是斬首了,故此你需斬首兩次,絞死一次,另外再挨至少兩百板子,我要是你此時就該想如何逃生了。”

黃英回過頭笑容燦爛地說道。

“既然你爹讓你來找我,那就是說他並不在意這個。”

楊信說道。

他知道那船老大會找他的,所以才躺在那裏等著,南運河又不寬,行船的眼力都足夠好,肯定能看到他遊向了哪裏。

至於他的犯罪行為……

那只是用來嚇唬他,讓他認清形勢然後老老實實聽話的,既然敢來找他,那就代表著船老大根本沒把這些當回事。

“幸虧你救了薊遼總督汪侍郎的孫女,人家雖不會為你徇私枉法,但至少她離開天津前,天津兵備道還是得給足面子,他們不會急著抓你讓汪家為難的。但那位貴人離開後,你的死活就與他們無關了,韓千戶可是正在等著扒你皮,你害得他誤傷一位舉人,而且得罪了汪侍郎。你還讓天津衛上下丟盡顏面,兩道城門沒擋住你啊,兵備道正大發雷霆,聽說城裏還有一個準備進京面聖的大官在看他笑話呢。”

黃英說道。

“所以我們就不去天津了?”

楊信看著她駕駛小舢板轉過了三岔河口說道。

他們正在進入北運河。

黃英把船迅速撐到了岸邊一處蘆葦蕩裏,確定這裏夠隱蔽後放下篙坐在他對面,從水裏撈出一叢菱角,摘下幾個嫩菱角扔給他。

“我爹說你身手不錯,我們正好缺一個夥計。”

她剝著菱角說。

“你們不會是幹不法勾當的吧?”

楊信同樣剝著菱角說道。

“別胡說,我們可是良民!”

黃英說道。

“窩藏逃犯的良民?”

楊信說道。

“你做不做?”

黃英沒好氣地說道。

“你都說了,我至少得挨兩百大板然後掛一次絞刑架,還得再砍兩次腦袋,那我還能有什麽選擇,反正腦袋已經別在腰帶了,還有什麽不敢幹的?不管你們是走私,販私鹽,還是水匪,我都無所謂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爹把你這樣一個水嫩嫩的姑娘派來找我這個逃犯,難道就不怕肉包子打狗?”

楊信躺在那裏笑咪咪地說。

這姑娘還是有幾分姿色,就是常年在船上漂泊,曬得黑了點,但同樣得益於此,身材是極好的,身高腿長體型勻稱,絲毫看不出贅肉,那小腰一看就彈力十足。雖然身上只是穿了件粗布男裝,但依舊難掩風韻,不過看年齡不會太大,也就是十七八歲,應該還沒嫁人,楊信自認這樣的眼光還是有的。不過在這個時代應該並不是很符合人們的審美,畢竟林妹妹那樣的才受歡迎,如果再不時咳嗽兩聲,就嬌滴滴惹人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