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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十幾分鐘,一支解放軍的搜索隊摸過來。躺在地上的遠碩卿舉起帽子邊搖邊喊:“這裏有人,這裏有人,別開槍,我投降。”

兩個解放軍戰士端著步槍走了過來,槍口對著遠碩卿問:“你們是哪部分的?你是幹什麽的?”

“這裏躺著的是邱清泉,他已經死了,我是他的衛兵。”

“邱清泉?是二兵團司令邱清泉嗎?”

“是的,是他。”

遠營長的話音一落,這兩個戰士就大喊起來:“快來人啊,快來人啊,找到邱清泉了。”邱清泉在淮海戰場上可謂大名鼎鼎,解放軍部隊裏的每一個普通士兵都知道敵人二兵團的司令官是邱清泉,綽號“邱瘋子”。兩名戰士這一喊,立即就有十幾個人圍了過來。

兩名戰士不敢怠慢,喊來擔架隊,把邱清泉和遠碩卿一起擡去見他們的團長。戰士缺乏經驗,相信了遠碩卿只是個衛兵,就將他送到後方醫院治療去了。後來遠碩卿偷跑回了河南許昌老家,隱姓埋名直到去世。而邱清泉的屍體被送往蕭縣錦橋村,當天晚上又用汽車送到了單莊,派當地一個名叫王中義的村民給邱清泉擦洗了身體,經被俘的一群國民黨官兵確認身份後,隨即進行拍照留證。一縱司令員葉飛決定為邱清泉殮棺入葬。

在單莊以北荒林中的亂墳崗上,多了一座新墳。墳前豎了一塊木牌,上寫“樂清邱清泉之墓”。

當年橫刀立馬斬殺日寇於昆侖關的抗日名將邱清泉,戰後曾寫過一首氣勢恢弘的五言律詩:“歲暮克昆侖,旌旗凍不翻。天開交趾地,氣奪大和魂。烽火連山樹,刀光照彈痕。但憑鐵和血,胡虜安足論。”他怎麽也不會料到,如今,自己的落魄之魂只能歸於荒郊野林之中。

逃到台灣的蔣介石為“褒獎”邱清泉“壯烈”之精神,1950年,將其入祀台灣“忠烈祠”。1966年,台中公館機場改名為清泉崗機場。時移事易,如今不論在大陸還是台灣,年輕一代已經很少有人知道邱清泉其人其事了。

杜聿明與邱清泉分開後,自己帶著十幾個人先走出村莊,再轉向東北逃去。一路上見有大批國民黨部隊成批列隊向解放軍重點圍攻的陳莊方向行進,甚感奇怪,一問才知道是已經投降的七十二軍。

“為什麽,到底為什麽啊,槍炮一響就成群結隊地變節投降?”杜聿明捫心自問。此時此地的他除了捶胸頓足,仰天長嘆,再無任何回天之力。

杜聿明他們從永城的陳莊一口氣逃到蕭縣的夏寨,正準備找個地方休息,突然看到大批解放軍部隊經過此地向西運動,正在分散搜索。杜聿明一行人嚇得魂飛魄散,急忙躲進戰壕裏隱蔽了半個多鐘頭才敢出來。為保護杜聿明,他的副官尹東生幫他換上了一身士兵服。待杜聿明穿戴妥當,尹東生看過之後,仍然搖了搖頭,對杜聿明說:“主任,我還是幫您把胡子剃掉吧?”起初杜聿明還有點猶豫,尹東生就反復勸導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杜聿明想了想,覺得尹東生說得有道理,也就同意了。

解放軍的大部隊過去後,尹東生扶著杜聿明走出戰壕,然後由兩個人架著繼續向東北方向逃竄。杜聿明他們跑著跑著覺得人越來越多,尹東生疑惑地說:“不對頭,人這麽多,可能是共軍主力在這個方向,我們必須換個方向跑。”於是一行人又轉向往南逃。

杜聿明的身體本來就非常糟糕,驚慌失措逃了好幾個小時,氣喘籲籲的他早已精疲力盡。10日黎明時分他們來到一座村莊附近,在村頭小路上,碰到一個早起拾糞的老農,尹東生便問:“老鄉,這是哪裏啊?”

老農回答說是蕭縣張老莊。

“村裏有解放軍嗎?”尹東生又問。

“有,四面村子裏都有。”老農如實回答。

“你能給我們找些便衣嗎?我給你錢!”尹東生向老農說道。

“給錢我也沒本事給你們找到衣服!”老農說了句大實話。

杜聿明不敢擡頭,他緊鎖眉頭低頭沉思,都跑了一二十裏地了,怎麽還有共軍隊伍?這跑到什麽時候才能跳出包圍圈啊!他把尹東生叫到跟前,悄悄說:“別問了,我們不進村,趕快走!”

尹東生知曉杜聿明的意思後,從口袋裏摸出一枚金戒指,塞給了拾糞老人:“這個給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們從這裏路過。”

等一行人走遠,拾糞老人望著他們慌慌張張、左顧右盼的背影,越琢磨越覺得不像普通的國民黨士兵,便扭頭進村報告。

片刻之後,一群人從村子裏跑了出來,很快就追上了疲憊不堪的杜聿明一行。跑過來的人是四五個解放軍戰士和幾個村民,其中兩三個人頭上和胳膊上還裹著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