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6章 萬眾成軍

沈雲於沖殺途中,眼見到羯國太子石邃被親兵們簇擁著向後逃避,他心弦不免微動,甚至身形都前沖數步,打算追殺上去。

但最終他還是停了下來,沒有進一步的向前追擊。

無論陣斬又或生擒一名敵國太子,特別是還身在敵國都邑宮苑之內,這都可稱得上是一樁奇功。而且雙方距離只在幾十丈之間,如今石邃身邊僅僅只余兩百出頭的親兵護從罷了,沈雲若是率領身後的奮武將士一輪沖殺而去,的確是有可能將石邃生擒或者斬殺。

但理智又告訴他,眼下並非擒殺石邃的最佳時機。奮武軍形勢也是兇險微妙,能夠保證局部的優勢還是建立在如今羯國內亂未定、還沒有形成統一的情況下。

石邃本身便是內亂的始作俑者,而且身份又是羯國的儲君,一旦其人被擒或者被殺,則不啻於給了目下襄國城內幾股羯國勢力能夠擰合起來的一個理由。

儲君被敵人擒殺於宮苑之內,這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對一個政權而言都是奇恥大辱,屆時襄國城內流竄的各股勢力無論有著怎樣的訴求,都必須要拋棄成見,合圍城內的晉軍,以期為太子報仇。

而且,經過這一夜的折騰,自身經歷結合審問那些宮人所得訊息,沈雲對從昨天一直到現在襄國的紛亂始末已經有了一個全面的認識。

他一方面嘆服於這個羯國太子的膽大包天,而且也覺得羯國有這樣一個脾性乖戾的極品太子,可以說是王師之幸。這樣的人留下來,給王師帶來的利好肯定要優於隨手將之斬殺。

但無論如何,眼見唾手可得的大功拔足而走,沈雲心情之惡劣也可想而知。幸在眼下倒也不乏發泄對象,於是他一腔憤懣便盡數揮灑在逐殺在場這些羯國兵眾上。

石邃率來三千余眾,數量是數倍於當下防守於單於台的奮武將士,但是之前哄搶財帛加上猛火逼退,甚至連主將都驚走後退,這會兒更是混亂不堪。奮武軍沖殺入內,只需揮刀劈砍,便有伏屍遍地。

當然也有羯卒驚恐於王師殺性之熾熱,眼見潰逃無望,紛紛伏地請降。但看這些人此前哄搶財帛那種兇厲姿態,沈雲便知這些卒眾絕非能夠輕易震懾順服的尋常人,貪貨忘命、兇悍暴戾,收留下來只是一樁隱患,索性不留俘虜,一概斬殺!

很快,單於台外這猛火燒灼過的平地上,便伏屍將近兩千之眾。有的羯卒,至死懷中還緊緊擁抱著此前所哄搶來的金玉珍貨,所謂人為財死,在此刻是被體現得淋漓盡致。

其實王師本身是並沒有殺俘的習慣,哪怕對方是確鑿無疑、十惡不赦之眾,往往也只誅首惡,余卒則要多數收編發為役用。過往這些年,中原各地包括陜西境內諸多創建,這些戰俘苦役便是主要的勞力。

但也並不是沒有例外,像奮武軍今次參戰,早前於河南之地大敗羯國龍驤軍,那一場戰鬥中盡管還有近千的胡卒投降,但對於這些用鮮血人命喂養出來的悍卒,沈雲真的是敬謝不敏,盡數坑殺於黃河南岸。

實在是這些人秉性兇惡,極難教化順服,就算是收容下來,一旦瀕死的危機不再,轉而是長久的役用勞改,他們也很難一直保持恭順,絕對是一個隱患,不如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如果說此前,宮苑內的羯卒或還貪於財貨、或者覺得晉軍兵少易破,那麽在經歷這一場廝殺之後,他們已經是徹底的嚇破了膽,根本就不敢再欺近單於台周邊這一片區域。

奮武軍在戰鬥結束後,也並沒有選擇繼續向外出擊,而是再次返回單於台,直接就在閣台外的空地上席地而坐、恢復體力。

至於閣台內外那些被驅令前去打掃戰場的宮人侍者們,既不敢違抗這些殺神的命令,又不敢靠近那血流滿地、屍橫遍野的戰場,一個個抱頭哀號痛哭起來。

“我等晉祚王師天兵,只殺諸夷甲兵並不法之眾,爾等凡諸夏晉民、受胡主迫害而心存歸義者,赤帶縛額,可不受害!”

張坦之前也追從奮武軍上前廝殺一場,此刻同樣疲累難當,但還是強打起精神來,奔走於這些惶恐人眾之間,高聲宣告撫慰眾情。

聽到張坦的呼喊聲,這些宮人、侍者們才心緒漸定,紛紛抽出袍帶紮在額上,至於一時間找不到赤色布帶,那也簡單得很,眼下此境最不缺便是紅色,血水浸透之後,殷紅欲滴。

這些宮人之中,雖然以羯國自河北各境搜羅來的晉人為多,但其中也不乏諸胡部進獻,其中便有體態、樣貌都胡態濃厚者魚目混珠,但奮武軍也並未上前搜撿殺害。

一則這些宮人們大多少艾婦人,危害有限,二則混亂竟夜之後,此刻終於有了一個確鑿可以活命的條件,一旦虐殺過甚,則會令得這些人再向四方奔逃,更加難於集結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