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8章 徐鎮大定

淮陰乃是徐州目前鎮治所在,這一點又不同於淮南自立鎮伊始便一直穩定鎮治於壽春。

之所以鎮治經常改變,倒不是說郗鑒靜極思動、喜新厭舊,而是由於軍隊體制不同所決定的。像是如今的淮南,盡管兵鋒已經陳於河北並直抵關中門戶,就算沈哲子身在大後方的壽春,也能保證對軍隊有著絕對的控制權。

而郗鑒則沒有這樣的強勢,此前被羯胡窮攻,兵力壓縮於淮下,所以廣陵這個鎮治還算合宜。後來兵勢闊進,無論是早前的盱眙還是目下的淮陰,郗鑒的鎮治都要跟隨兵鋒所指而動。如果不這麽做,他對軍隊的控制權便會大幅度的衰弱下來。

當然依照徐州目下的形勢,淮陰這個鎮治也已經不再合適,更好的選擇是彭城。但從去年中原大戰開始,郗鑒便逐漸的退居二線,後來徐州主力更是幹脆直接交給沈哲子統率,他也就不必再為了保持對軍隊的影響力而繼續移鎮了。

沈哲子並非第一次來到淮陰,此前便有數次私訪與郗鑒私下碰面溝通,但真正擺開陣勢公開出現還是第一次,而且心境也已經不同,因為這一次他是作為繼任者而非客人到訪。

一行人抵達刺史府時,天上已經下起了陰冷的冰雨。郗鑒終究年邁,此前又受風寒,因此回到府中後便難免精力不濟,安排子侄並屬官們為淮南一行人擺宴洗塵,自己則入內小憩片刻。

雖然眼下還未正式完成交接,但徐州一眾屬官們在沈哲子面前也是不敢怠慢。尤其親眼見證此前一場風波始末,更加感受到梁公對徐州勢在必得的決心,所以這會兒也都是各有忐忑,十足恭順的將沈哲子安排在了主位。

沈哲子也並不見外,落座之後便詢問此前軍械失竊一事處理結果,不旋踵數名涉事官吏便被押到堂上來,其中屬於徐州的官員早已經被革職入罪,至於淮南派駐的人員則只是監押起來,大概徐州這些屬官們也想由此來試探沈哲子的態度問題。

但是他們注定要失望了,這件事明明白白已是如此,沈哲子也只是秉承就事論事的態度,直接在堂上審斷論罪,該是什麽懲罰即刻執行,並沒有徇私包庇的意思。

眼見這一幕,徐州一眾屬官們最後一點僥幸心理也都蕩然無存,明白到這位沈大都督入主徐州之後,早年郗公在位時那種寬松的氛圍是一去不返了。與其再作沒有意義的追緬,他們最該做的應該是謹小慎微,盡量不要給這位新的使君以借題發揮的借口。

席上兩鎮官員寒暄中各自做著自我介紹,而沈哲子也認真打量席上每一個人,做出深記的姿態,雖然他明知道不久之後這些徐州屬官將會有相當一批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最起碼不會再以這種身份出現。

徐州屬官們成分很復雜,其中相當一部分自然是此境鄉宗族人,也有郗鑒以太尉府名義在江東所征辟的士庶人才,自然也難免北方所投降來的人。

無論這些人出身如何,沈哲子都不太在意,他已經過了必須要廣邀群助的階段,也就不太在意屬官們各自出身所帶來的附加價值,而更看重每一個人的才能。所以未來肯定要針對這些人進行一次考評篩選,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清掃出門。

就算還要顧念郗鑒的面子,頂多也只會留下幾個有著特殊意義的人選,至於其他的,則必須要通過自身的努力才能進入未來江北新體系秩序當中來。

宴席氣氛尚算融洽,眾人也都刻意不去提及一些敏感話題,因此結束時也可謂是賓主盡歡,只是這賓主的身份隨時都有可能發生逆轉。

到了第二天,便開始了正式的交接。這交接可不僅僅只是一個儀式那麽簡單,雖然郗鑒的都督權已經被削弱許多,僅僅只剩下了青、徐兩州,但卻覆及人丁、田畝、甲士、倉儲等諸多方面,如果諸事都要厘定清楚才正式交割的話,沒有一兩個月的時間都做不到。

這也是沈哲子早在去年便派淮南官吏前往徐州的原因之一,到目前為止,徐州各方面的數據資料他已經了解了一個大概,甚至就連一些郗鑒都不清楚的模糊地帶都有了一個概念的認知。

所以眼下的交接,倒也不需要事無巨細的極盡繁瑣,唯一有些困難的就在於籍民數字。眼下徐州刺史府下籍民數字,仍在急劇增長,之所以會如此,其實也與沈哲子有著極大關系。

此前他在宣告軍械失竊的同時,也號稱只要他入鎮主持,凡淮下在籍之民都可止戈耕養,換言之是以淮水為界,直接免除了徐州治下籍民的兵役。

對於野心家而言,身處亂世自然刀兵在握才能睡得踏實,但對尋常小民而言,能夠免於兵災的牽連、安心耕織活命才是此生最大的夢想。